边宇宁和丘行聊了很久,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中学时代,回到了玩《生化危机》的那个夜晚,关于幽灵鬼怪的无数话题,令他们感到害怕,却又莫名觉得刺激。就这样,直聊到凌晨四点,夏日的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哎呦,坚持不住了,报告尊敬的闪灵小组边组长,我得睡了。记得叫我吃中午饭。”丘行说着,爬上床,瞬间打起了呼噜。
边宇宁看着几乎流出口水的那张脸,笑了笑,起身走进卫生间。
洗了把脸后,他站在镜子前,端详着镜子里毫无倦意的那张脸,又想起了梦里的景象。那张同样的脸,已经看惯了二十多年,为什么在梦里会令自己那样恐惧呢?也许因为精神太过紧张了吧?想到这,他低下头,不禁笑了。余光中,镜子里的那张脸也随之露出了白色的牙齿。边宇宁一惊,猛地抬起头,镜子里的那张脸也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他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不是梦,是自己。
走出卫生间,整个寝室都充斥着丘行的鼾声。边宇宁睡意全无,穿好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这是一栋颇为古老的寝室楼,边宇宁曾听同校毕业的叔叔说起它的古今。在三年前边宇宁考入这所学校后,叔侄二人相互对证,很多设施竟然几十年未变。如果非说有变化,也仅是涂了一层新油漆而已。在这座仅有二层高的小楼里,走廊竟然绵延百余米,以至从边宇宁寝室所在的走廊尽头向另一边张望,竟然看不清楚。在这条狭长的走廊里,一级级一代代的学生之间传递着无数光怪陆离的杂谈,叔叔就曾讲过几件。可在最近一个月萦绕在边宇宁心头的噩梦发生之前,他从不将这些当回事,甚至只是当笑话而已。在室友纷纷抱怨走廊太长走起来太累尤其是夜晚或天色阴暗时走在里面太恐怖时,边宇宁却很理解学校为了便于管理而将他们寝室这一侧本有的楼梯封堵,只准从远端的楼梯通行。
可是在这个梦后,在今天,在这个黎明前正处于最为黑暗时刻的走廊上,在暑假期间人迹罕见的寝室楼里,边宇宁真的有些害怕了。他觉得这条路怎么走也走不到头,他觉得自己极度压制的脚步声后还有一个脚步声响起,也那样极度压制着,轻轻的。
可是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他想返回寝室叫醒丘行,可是叫他做什么呢?让他陪自己走完这段走廊?会被笑掉大牙的吧?何况以丘行的状态,基本是叫不醒的。
想到这,边宇宁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脚步声又在身后响起,边宇宁猛地一回头。
还是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回音?或者只是脑海中的回音?也许吧。
他长出了一口气,再度准备前行,却发现前方一片模糊不清。回过头再看后方,也是一片模糊不清。一条深邃的走廊里,几乎混沌为一体,而边宇宁,成为被束缚在这混沌之中的唯一生物。
他知道,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和狭长的走廊一起造成的视觉效果,可是这种氛围令他窒息。在夏日清爽的黎明时分,他的额头竟然渗出了汗珠。
正当他极力镇定时,突然,不知众多门扇中的哪一个,传来了“吱呀”一声。可走廊里幽灵般飘荡的回音使他分不清声音产生的方向。
边宇宁忙后退几步,将后背紧靠在墙上,左右望去。
又传来“咣当”一声,门好像被关上了。
边宇宁屏住了呼吸,几乎足有一分钟没喘气。
一分钟过去了,又传来了“吱呀”一声。
这回边宇宁看清了,一个硕大的身影从一道门里走出,又走进对面的……应该是公共浴室吧?
边宇宁踮起脚,缓缓靠近。是的,是浴室,专供男生冲凉的公共浴室。此刻,里面响起了淋浴声。
边宇宁站在门边,正欲探头向里张望,却和走出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哎呀!”那个人一惊,大叫一声。
边宇宁也吓了一跳,随后看清了对方。“林壮!”
“我的天哪!”被称为林壮的人抚摸着健硕的胸脯,“是你呀。天还没亮呢你就出来吓人啊?”
边宇宁笑了:“吓人不就要趁天没亮么?你还说我,我还想问你呢,天还没亮就洗澡啊?你这是什么作息规律?”
“唉,你以为我想啊?”林壮苦笑道,“六点我们就要赶到市体育场,参加新一届大学生运动会动员仪式。你说我都快毕业了,什么项目也没报,体育部还非得拉上我,还非要我穿得漂漂亮亮的。这不,昨天晚上急匆匆从老家飞回来的,一路又困又累,烦死了。”
“哦?你今年为什么什么项目也没报?少了你,这可是学校的一大损失呀。”
“咳,你不知道。如果报了的话,几乎天天下午都要集训,我还能有时间参加社会实习么?开学就大四了,还是要为工作为未来长久打算。我总不能指望扔铅球扔出什么名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