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太忠从楼里出来,张爱国马上拉开了奔驰车的车门,微躬着身子站在一边,这动作本未见什么唐突,但是他拉开的是驾驶员一侧的车门,给人的感觉未免就有点古怪。
陈太忠也没看他,钻进车里,等张爱国上了车,也没着急发动,而是沉着脸发问了,“小张,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地回答。”
张爱国原本是面带微笑,听到这话,先是微微一愕,旋即马上点头,脸色也郑重了许多,“您问吧。”
“你这个顶工的名额,是花了多少钱买来的?”
“没有花……”张爱国摇摇头,不过,就在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对方脸色不对,登时苦笑一声,“别人花钱,我听说了,可是我的名额,是我二叔帮忙活动的,确实是没有花钱。”
敢情,张智慧手下,有人识得科委某人,那位是要退了,不过家里的老幺还小,所以索姓将名额给了张智慧,说好将来孩子大了,让孩子去凤凰宾馆上班,无非就是交换嘛。
凤凰宾馆也是铁饭碗,这位又不差卖指标的那几个钱,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反正张总答应了,就算将来政策有变化,凤凰宾馆出去承包了,他也负责找个找个公家单位安置——这话都说出来,谁还会不放心?
“那别人卖钱,是个什么样的行情?”陈太忠继续发问,他并不在乎有人倒卖指标,事实上,他心里高兴着呢,这是科委红火起来的标志,搁在一年前,就算有人想卖——会有人买吗?
但是,他不喜欢被蒙蔽,做为科委的副主任,实际上的掌舵人,他居然没听说过这事儿,还被段市长问住了,这让他感觉到非常没有面子——没有人喜欢被蒙蔽。
“这个行情,可就难讲了,”张爱国苦笑一声,才要解释一下,又被他一眼瞪得有点紧张,“我听说最高的就是一万,反正大家都在传说,要让太忠主任知道了,没准会直接取消那个指标,只敢悄悄地卖……他们都很怕您。”
“哼,”陈太忠听得果真如此,不禁冷哼一声,“看来我还真被蒙在鼓里了,爱国,我交待你个事儿,你认真给我办。”
“行,陈主任您说吧,”张爱国点点头,神情有点肃穆。
“尽量帮我留意一下科委的基层动向,真是的,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我居然不知道,”陈太忠满脸铁青,“类似事情,统统通报我,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一定做到……”张爱国笑着点点头,心说打听消息那是我拿手的本事,他才待要再说什么,谁想陈主任又发话了。
“哼,一个指标才卖一万,你放出风去,就说一万五一个,我收啦,有多少要多少,一个指标一万……哼,我丢不起这个人!”
呃……张爱国登时无语,陈主任,陈大哥,现在普通的副高,一个月也不过才一千左右,一万五,等于人家干一年多啊。
他在惊愕,陈太忠兀自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这种丢人事儿,一次足够了,我决不能容忍第二次,这都是财富啊,一群败家子……”
陈主任,真的很牛逼啊,到最后,张爱国的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陈省长,真的很奇怪啊,到现在,关正实的脑子里还糊成一团:为什么好端端的钱,她就不肯要,非要多一道手续呢?
这个问题一直纠结在关主任心里,有心打个电话给陈太忠吧,可是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周曰才回来,周一就找到了陈洁来汇报,搁给小陈看,我这不是也太官迷了一点?太恣情纵欲了一点?
还是等个一天半天的再通知他吧,关正实拿定了主意,又开始琢磨陈洁这个听起来比较古怪的安排。
不琢磨不行啊,搁给一般人来看,领导下了命令,就努力去完成好了,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反正他总不能不去干,而且,陈洁不是也说了?“创新基金”归他负责了,按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但是关正实不这么看,因为陈省长并没有说,姓关的你就会止步于此,不可能得到更多了;同时她也没确定,将来部里拨下的“创新基金”,就一定是关某人负责。
说穿了,还是关正实觉得,这钱借给陈省长的话,等校园网专项资金到位,还钱是很方便的,可是拿到省科委,这个钱还起来还真就有点麻烦了——他不但要负责关说陈太忠,更重要的是要面对还款压力。
他甚至认为,陈洁让他分管创新基金,倒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业务,正经是分管部里拨下的创新基金,那才是他最想要的,那个没有还款压力,或者说还款压力很小。
所以说,眼下是比较关键的一步,涉及到他能上进到何种程度,或者说是不是被人摆了一道。
遗憾的是,陈洁的话说得不是很多,透露出的信息也很模糊,值此关键时刻,关主任当然要把陈省长的语言、表情一点点地掰开了,细细地品味,以方便更好地领会领导的意图。
陈省长是对我胡乱关心她的工作不满吗?最让关正实担心的,就是这个猜测,未虑胜先虑败是官场中人生存的不二法门,这个念头,一直在他心中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