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时候,忠叔带着一支千人左右的粮草兵悄然入了城。
很快宋易见到了似乎变得更苍老一些的忠叔,忠叔虽然神色苍老,但精气神却似乎出奇的好。
“原想着,忠叔你练的这支奇兵能够帮我刺杀赵泽派上用场,此时看来不得不提前上阵了,也不知几人能活......”宋易苦笑着对忠叔叹道。
忠叔提起一坛屠苏酒,豪迈的拍开封泥,咕隆隆的一口口仰头灌下,颈项中,银色发丝上俱是酒水珠子......
人虽年迈,但豪气干云!
半坛酒下肚,忠叔嘿嘿笑道,一脸红光焕发的说道,“战士就该死在战场,我老头子其实心中一直最想做的事情便还是希望跟着岳将军在战场冲杀!上天终究给了我这个机会,何惧之?”
“你放心,我带出来的兵,虽然不敢称精锐,但多杀几人,多活片刻,却还是可以的!”
看着忠叔爽朗的笑,宋易也跟着提起酒坛喝了几口,然后让忠叔去休息,自己也回到了小院之中。
扶摇坐在树下,看见宋易回来便跳下来问道,“让我去吧!”
“不行!”宋易摇了摇头,知道扶摇说的是什么。
扶摇认真的盯着宋易说道,“我的剑法比你好,而且轻功也比你好得多,我去更合适!”
宋易很郑重的对扶摇说道,“你的飞剑虽然厉害,却终有极限,而你轻功再高,却在空中无能为力,你不懂操纵着热气球......所以你不适合。而且,你一向小看飞刀技巧,却不知此次是证明我飞刀技巧的时候了么?”
扶摇神色不悦,咬着唇死死的盯着宋易,不知道怎么说话,却又不肯。
“别难过,我不会死!”宋易笑着说道。
“不信!”扶摇哼道。
“你想,我若死了,我的家人怎么办?还有我还未出生的孩儿岂不是可怜?我自己也怕死,怎么舍得去送死?”宋易笑道。
“可是哪怕你飞得再高,金人的弓箭依旧可以射得到,哪怕你能诛杀完颜洪亮,三十万大军却依旧不是这几千人可以阻挡的!”扶摇竟然第一次红了眼圈,咬着嘴唇低声道。
她对于宋易,更像是一种对于玩伴的依赖,而像她这种心性纯澈的女孩儿来说,简单的世界中,当然无法忍受自己依赖的人去送死。
宋易当然知道扶摇说的是事实,他笑了笑说道,“你忘了我有一个秘密吗?我的伤口能迅速的愈合,哪怕我受伤了,也不会死的......你该相信我,我认真起来从没骗过你!”
扶摇红着眼盯着宋易半晌,才努着嘴伸出自己细嫩的尾指娇声道,“那你和我拉钩,保证你不许死!”
宋易无奈笑了笑,最终却还是和扶摇做了这种小孩儿的承诺方式-----拉钩。
整座儒州城,此刻加起来也不足五千人,城外就是三十万金人虎狼大军,任何人都不存希望,但却再没有人离开。
这世上,总有些人是认为有些东西比死亡更重要。
只是,城中的气氛却显得很压抑,大家都不愿意说话不愿意笑,更多的人是写着家书,不会写字的人则用粗俗的言语口述着让朋友代写...但其实有些人心中很清楚,哪怕自己的家书写了也未必传得到家人手中;哪怕传到了家人手中,他们也未必识字......
但他们还是想留下些什么,证明他们的荣光。
天将破晓。
这是最后一日,儒州城头的士兵忽然发现自幽州方向奔来了一大群人,这些人踩着晨曦仿佛镀着一层光芒出现在城下。
来自幽州城的所有城民,都来了。
他们当中,青壮年在最前,老翁骑牛,妇人骑马......草鞋已破,衣衫被荆棘划烂!但是,他们用自己那颗躁动的心,那双用力的双脚,用粗糙的双手分开荆棘,拼命一般的终于赶到了儒州城外。
城头的士兵,望着城下那些衣衫褴褛彷如逃难的人大声问道,“城下何人?不知此处大战么?速速离开!”
一路上几乎背了媳妇半路奔来的屠夫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口酒,然后咧嘴嘿嘿一笑,冲着城头大声喊道,“幽州城所有大赵子民,特来追随宋易大人,希望兵爷打开城门,我们不怕死!”
接下来,这群衣衫褴褛的人,异口同声的重复了这一句话,声欲震天,撕破了这个压抑的黎明!
城头那些早已抛却了生死的士兵,在最初的震撼之后,有人不知为何流出了眼泪,放声哭了起来。
哭完之后又是不羁的大笑......
“你们且等着,容我去请示王将军!”城头校尉红着眼圈喊道,然后让一名小兵迅速的去通报王魁!
他抬头望了望天,一轮巨大的明日突破了地平线,在这压抑的黎明显得格外的刺眼!
以至于,这城头的所有士兵,都被刺红了眼,想要流泪......</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