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洛沙的脸色是肃然带着点震怒。欧蒙则完全是阴沉的怒意,博斯科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什么来。其他几个部长则是有点复杂,有的双手抱肩,脸上挂着早知如此的神情,有的则明显不以为然……
哗……帐帘掀开,一身铠甲的青年军官走了进来。
那是博格,感受着帐内令人窒息的气氛,未敢多言语,走近两步直接躬身:“首领,事情调查清楚了。”
洛沙面无表情:“讲!”
“是。”博格不敢怠慢,迅速说道,“第四军二师大剑团团长戈里,擅自率领一个营的兵力将布兰三个巡防长枪大队歼灭。随即在杀往布兰阵地时被我斥候发现,现已捉拿回来,就在帐外。另外,恩,现在布兰将领正在驻地外叫骂要人。”
话落,帐内再次陷入寂静。
欧蒙猛地捶了下手掌,脸上既有雷霆震怒,又有几丝不忍神色。诸位部长相互对视,轻摇头,都是皱眉。随即所有视线集中在洛沙身上。
洛沙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内心是否有惊涛骇浪就不为人所知了。半响蓦地闭眼,轻呼了口气,开口:“谁先动的手?”
博格迟疑了下,还是咬牙说道:“是戈里。”
像是没有意外,洛沙接着问道:“原因?”
“不知道……问了,但是他怎么都不愿意说。”
点了点头,洛沙沉吟半响,眼帘垂下:“带他进来!”
“是!”博格躬身退出,不过十来秒,再次带着一个双手被捆的中年壮汉走了进来。毫无疑问,这正是戈里了。
“松绑,坐!”
博格闻言先是解开绳索,随即搬来椅子放在戈里身后。不过戈里并没有坐下,就这么低头站在原地。
洛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戈里面前,注视片刻,双方都没有说话。戈里像是要将自己军靴看出一朵花来,没有抬头,不过他的鬓角还是渗出些许汗迹,沿着根根发丝向外面延生。
“我记得你。”洛沙蓦地开口,“你是在六年前加入灰衣军的吧,我记得当时你还有个年迈的老母以及两个兄长,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戈里依旧沉默,额头汗迹顺着滑到鼻尖,悬而不落。
“为什么?为什么要私自带兵攻击……是对我的决定不满,觉得我懦弱,不敢打进城市?还是想证明什么?证明你很厉害,一个营消灭三大队敌人,并且无畏的向几万人发起冲锋。证明给我们看,敌人很弱,弱到我们轻松就能击溃,所以应该攻击城市……戈里!”洛沙蓦地大吼,震的戈里以及在座众人都是身躯一颤,“回答我!为什么?”
“因为我两个兄长都死在他们手里,因为我要报仇,我要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戈里蓦地退后一步,撞开座椅。双手挥舞仰头悲吼。其眼通红,煞气四溢。连吼数十声后。嗓音嘶哑宛若濒死的不甘野兽。
声歇。但雷霆声波仍在帐内众人耳边久久回荡。退守门口的博格见状皱眉,眼睛死死的盯着仿佛已经失去理智的戈里,身形稍曲,向前踏了两步。不过随着洛沙摆了摆手,他又无声的退了回去。
“报仇,呵,又是报仇……”喃喃两句,洛沙神色有些低沉。嘴边泛起一丝嘲讽苦笑。似乎是对这理由的嘲讽,又似乎是对自己的灰心。
深吸了口气,洛沙略略恢复木然表情,语调有些苍凉:“灰衣军自从成立以来,死死伤伤的人有几十万,你兄长死了,你要报仇。别人的兄长、别人的亲属兄弟死了,是不是也要报仇?天下的平民呢,他们每时每刻都在受着屈辱的压迫,谁给他们报仇?就这么杀杀杀……那他娘的灰衣军存在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最后一句是吼出来的。声音有些尖细,没有戈里之前的气势大。但确实让在场所有人内心一颤。他们已经许久没有看见洛沙发火爆粗口了,记忆中也没有几次。
“就知道快意恩仇!就知道打进城去!就他妈知道发泄……你们有想过以后怎么办?你们可以不在乎报复,但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跟着我们的人,跟着我们的人他们怎么想?你们有能力报复,但他们安定的生活靠谁给?就靠这样无休止的杀戮吗……”
“你不懂……你们不懂……你们都不懂……”
说到最后,洛沙眼眶微红,眼帘低垂,语调渐趋沙哑低沉,看来有些许疲惫。
灰衣军不断在壮大,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投奔,他们或许只是单纯揣着一个美好的远景而来。但汇集到洛沙这,却成了如山的压力。十几年来,她从来不缺乏坚忍的性情扛下这一切,也从来不将这些压力外露。但是不表达并不代表不在乎,相反,她作为领导人,考虑的只会更多,承受也会更重。如今这短暂的爆发,无疑也说明了什么。
除了博斯科外,众部长闻言均是心头一震。洛沙此番话是对着戈里说的,但又何尝不是对着他们说的。要知道,自从军队停下驻扎后,他们每天为这事找了不少次洛沙。
“你的两个兄长战死沙场,是灰衣军的英雄,以后也会是很多平民心中的英雄。但可惜,你不是……”发了阵火后,洛沙的神情恢复平静,抛下这一句,转身走回自己座椅。
戈里依旧沉默,脸庞闪出几丝愧意,嘴唇蠕蠕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将头埋的更低。
坐回去后,洛沙抿了抿嘴,转头问道:“老元帅,擅自带兵出营作战,按军规,该如何处置?”
欧蒙看了眼戈里,沉声说道:“按军规,当斩!”
“首领……”几个部长闻言身躯一震,同时发声。洛沙扫眼过来,平静说道,“诸位有何疑议?”
几个部长相互对视一眼,面现难意。戈里是算是灰衣军老人了,与他们也多有认识,眼见他大难临头,不帮一把自是说不过去。再者,洛沙的灰衣军成立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死于军规之下的高级将领。如今开了这个口,他们也怕伤了其他将领的心。
博斯科微不可察的看了众同僚一眼,有些鄙视,随即叹声说道:“首领,戈里违反军规,按罪当诛,这没有什么疑问。但是现在大敌当前,我们不如先缓上一缓,也好让他戴罪立功……”
这话音刚落,那一直沉默的戈里却是蓦地双膝弯曲,对在座所有人行了个跪拜大礼,随即起身说道:“这事是我错了,我甘愿领受军法。”
“唉……”博斯科见状稍愣,随即摇摇头轻叹了口气。其实倒也谈不上惋惜,他与戈里不熟,之前那番话又说得不偏不移,不管戈里有没有被军法从事,他都能得到些许好名声。
“好!”洛沙面色肃然的点了点头,对上戈里的眼睛沉声说道,“你的老母亲会安排妥当,回去后,我亲自上门前去说明一切……来人,拖出去,斩!”
“谢首领。”面色恢复坦然,戈里再次躬身,随即转身与进来的两士兵走出帐外。
帐内再次恢复平静,半响,洛沙神情疲惫的挥了挥手,“大家都散了吧……老元帅,军队的事情,戈里那团的士兵还请您安抚一二。”
“首领放心!”欧蒙起身,郑重的点了点头。
“首领。”却是门口的博格忽然开口唤道,迟疑说道,“那在驻地门口叫骂要人的布兰将领……怎么办?”
众人脚步一顿,是啊,讨要凶手的布兰将领还在外面呢……虽然说是战争对手,本就没有凶手一说。但现在毕竟是谈判时期,再加上这次确实是自己这边理亏,于情于理都是要给个说法的。但现在怎么办……人都杀了,难道把尸体给他们?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的想法,洛沙手扶额头,淡然说道:“我不可能把我们的人交给敌人,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所以……”
蓦地抬头,面色冷厉,一字一顿,“让、他、们、滚!”
“呃……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