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心便笑,道:“你现在可是三品的郡夫人,这朝廷礼数可不能罔顾呢。”
她说着便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慧安不由捏起她手臂上一小团肉轻轻拧了下,文景心才不再打趣她。两人进了屋,下人上了镇冰的时鲜果子,文景心才细细瞧了瞧慧安道。
“我还怕你心情不好,想着过来瞧瞧你劝慰几句呢,倒不想是我自己多事了。”
慧安闻言一愣,一脸茫然,文景心见她竟不明所以,诧异地眨了眨眼睛,结舌道:“你不会不知你们爷被御史弹劾的事儿吧?他没和你说?”
慧安听罢一时间就懵了,这些天关元鹤也不出门,整日地腻在院子里,慧安原是担忧那日他大庭广众的打了邓玉,只怕会引来大麻烦,可关元鹤偏不叫她担心,也不叫她多问,只道无碍。慧安担了两日心,见关元鹤这些天心情极好,便以为他将此事解决了,也就扔在了脑后。此刻她听到文景心的话,不问也知关元鹤是因什么被弹劾的,登时便有些傻眼。
文景心瞧慧安这般,却是哭笑不得,道:“只怕是你们爷怕你操心,特意叫下人们也瞒着你了。”
她言罢又细细瞧了瞧慧安的面色,倒是笑了起来,道:“我先还不相信御史的弹劾,如今瞧着你这般倒是真信了。”
她说了这半天,慧安才回过神来,问道:“御史弹劾他什么了?”
文景心便笑,有些戏谑地瞧着慧安,道:“弹劾你们爷以下犯上,恃宠而骄,骄纵枉法……”
文景心说着又是一笑,这才接着道:“恩,还有贪恋美色,宠妻无度,安娘,你如今可是京城的名人呢。”
慧安闻言面色唰的一下就红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瞧着文景心,文景心便捂着肚子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她笑了一阵子,这才瞧着低着头臊红了脸的慧安,道:“现在外面都传遍了,说咱大辉的少年英雄娶了个美娇娘,便像那戏文里头唱的,英雄败落美人关,为了你博你一笑,怒发冲冠不顾尊卑把驸马给打了。还有,本来你们成亲那日也是安济伯家世子的大婚日,谁知道你们爷为了和人家抢路,愣是叫长随动手脚害人家世子坠下马晕了过去。这事也不知怎地被挖了出来,这两日弹劾的奏章便更多了。”
文景心见慧安闻言又诧异地瞪大了眼,不觉笑着道:“安娘啊,幸亏你这不是嫁进了王室,不然指定被说成是祸国妖女。”
慧安听她打趣自己说出这等胡话来,忙瞪了文景心一眼,文景心也知这话不可乱说,吐了吐舌头,笑着道:“你也别太在意,既然你们爷都没告诉你,想来也是没放在心上,那些御史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本就四处寻人弹劾的,倒似一日不弹劾个人就显不出他们的作用来似的。端宁公主这都进宫哭了几日了,那安济伯也进宫求见了皇上,皇上只说年轻人意气用事也是有的,还是以和为贵。如今北边正打仗,皇上正是用人之际,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想来是不会发作你们爷的。”
她言罢见慧安还是一脸惴惴便又道:“瞧瞧,我本是一番好意,想着来劝慰你的。早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此事,我就不该来了,现如今你们爷辛辛苦苦地捂着这事,却被我捅了出来,害的他的娇妻担忧添堵,这要是你们爷心疼了,还不得将我扔出关府大门,以后再不叫我登门?!”
慧安听着文景心的话,一时间有些迷糊,也不知关元鹤是觉着皇上不会发作他才行事如此放纵,还是他根本另有目的。她半天想不明白,又听文景心打趣自己,便将此事暂且搁到了脑后,嗔恼地瞪向文景心,道。
“你就笑话我吧,来日等你嫁了人,瞧我放不放过你!你的亲事可定然是拖不过今年的!”
文景心闻言便收了笑意,目光微黯。大辉之前奉行男子二十方娶,女子十七方嫁,但是大辉建国前遭逢了乱世,使得人口剧减,大辉建朝,十室九空,故而大辉一向鼓励早婚早嫁,民间女子十一二嫁人的也是常见,而京城的闺秀们一般都是及笄便嫁人,有那早的十三四便会出阁,自也有出阁晚的,但也不会晚过十七岁。
文景心今年已经及笄,定亲之事早已是迫在眉睫,便是文夫人再疼爱女儿,今年必定也会将她的亲事定下来的。
文景心身子不好,又得文夫人宠爱,她的亲事是定然要在京城找的,这本就受了局限,加之一般门户又入不得鼎北王府的眼,这亲事便更加难了起来。
这两年来文景心的亲事可谓是一波三折,文夫人先后给她瞧了三户人家,但都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成事,尤其是那第三次瞧中的人家,光禄寺卿萧家的嫡子,两家险些就要下定,突然那萧公子莫名其妙的就病倒了,吃了不少药偏就不好,后来萧夫人请了个道士,却说是犯了冲。
这门亲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许是这亲事一直议不好,京城就传起来胡话来,说文景心身子弱偏还命硬,只怕娶回家不利子嗣弄不好还要克夫,文景心到底是鼎北王府嫡出的小姐,所以这话也就是那些爱嚼舌头的夫人们私下说说,可话不知怎地就传到了文夫人的耳中,气的文夫人生了一场病,病好后却是更加执拗起来,非要给文景心说上一户绝好的人家不可。
这么一来,这亲事却是一耽搁就是两年,文景心倒是不急,但说起此事难免就有些心烦。
慧安见她不说话了,便笑着拉了她的手,道:“要不我叫我们爷也帮着你留意留意?”
文景心闻言瞪了慧安一眼,接着却是低着头不说话了,慧安瞧她心思沉沉的模样,不觉转了转心思,抬眸示意秋儿几个退下,这才拉着文景心道:“景心,你不会是……心里有了人吧?”
慧安不想她这一问,文景心竟是红了脸,慧安一愣,惊呼一声:“真被我说中了?!是谁?”
文景心目光就闪烁了起来,面上也闪过一丝茫然,她垂了垂眸,半响才又抬起头来瞧着慧安,问道:“你上次说在雁州碰到了成国公府的汪公子,他……他可曾向你问起我?”
慧安闻言一愣,张大了嘴,怎么也没想到文景心会提起汪杨松来,见文景心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慧安心沉了沉,这才道:“他并没有问起你。”
文景心闻言微微闪亮的眸子便黯沉了下去,像是被乌云遮住的星光一般,慧安不觉捏了捏她的手,问道:“景心,你是什么时候……”
文景心见慧安目露担忧,便道:“你放心,我也只是起了这么个心思罢了。你也知道早先我们王府便和成国公府有来往,小时候我便见过他,成国公还在时,国公夫人偶尔也会带他们兄弟去给祖母请安,我在祖母那里便撞上过两回。每回祖母和婶婶们都对世子赞不绝口,却从没夸过他,国公夫人当着外人也指责他不若世子,不学无术,我记着他也不计较总是呵呵的笑,眼中却不以为然的很。那时候他名声极坏,我却觉着他这人有些意思,倒是心大的很。后来成国公府一下子倒了,再见他时便觉着他变了良多,好像一下子换了个人一般,那年上元节,他送我们姐妹回府,路上马车的车轮不下心卡进了石缝里,怎么都出不来,恰好又撞上了淮阴侯府和几个府邸的公子经过,那淮阴侯府的三公子就讥笑他,说他连护送个马车的事都干不好,言辞极不好听。他当时脸都白了,却没做声,只下了马和小厮一起去推马车,我记得之前在街上曾撞上他和工部尚书家的公子争执,他分明就是个动则使拳头的主儿,当时我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文景心说着微微蹙了蹙眉,又道:“那次后很久都没见过他,后来祖母去栖霞寺下住,我陪着去了。却在后山瞧见了他,却是和汪大小姐议亲的永济伯府的公子公然在浮罗巷养了个戏子叫他知道了,他寻上门去却被永济伯府奚落了一顿,他心情不好便独自在西山上喝的烂醉,我想着到底鼎北王府和成国公府是世交,又见他只一人,身边连个小厮都没随着,不放心便叫丫头回去叫人,自己跟了上去。后来……后来便陪着他说了许久的话,之后国公府的小厮寻了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慧安闻言愣住,不由心中一急,忙问道:“那你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呢?”
文景心面色难辨的摇了摇头,道:“当时我并没觉着怎样,只是听他说了许多话,也劝了他许多,他的小厮寻来时他曾说过,若是将来如我所说他能扬眉吐气,能建功立业,便在那湖边等我,再请我吃酒聊天。我应了他,后来却不知为何,每次母亲给我议亲,我总能想起他这话来……”
慧安闻言不觉叹气,却觉着文景心只怕是真喜欢上汪杨松了,想着成国公府的情况,慧安只觉两人的事只怕有些难。
她瞧着文景心不觉沉声道:“早先你怎一点风声都不透给我,我若早先知道,上回在雁州也能帮你试探一二啊!”
文景心却是面上一红,道:“都说了,当时没觉着怎样啊。后来也断了联系……他是什么意思我一点都不知道,他又一直在边关不回来,我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再者,国公府那般情景,母亲定然也不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