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子,远来是客,且坐下聊吧。”钱逸群淡淡笑道,“厚道人在此借宿,却真不是有心等你们。”
郑元勋眼睛一眨,却见刚刚还是自己朝夕相处的仆从,已经变成了身材高挑,身着劲装的一名女子。再仔细一,这女子眉清目秀,凤眼嘴唇,哪里有半点小厮的模样。
红娘子知道这是钱逸群暗示自己别称呼他的本姓,想想这回李岩的交代,她总算也没逆反到故意捋钱逸群的虎须。她道:“李公子命我前来,好教道长得知,此番打影园主意的,乃是上天猴刘九思的人马。他们纠集了扬、滁二州附近的大股山贼,要将影园踏平。”
郑元勋还没从男变女的惊诧中浮上来,听红娘子这话,又是个更大的浪头将他打沉下去。
“上天猴……是山贼还是你们的同道?”钱逸群问道。
“道长以为这其中的差别很大么?”红娘子自己都不讳言义军往往和山贼没什么区别。
事实上,只是流散的饥民是很难形成战斗力的,所以各地落草的山贼往往与饥民合在一起,成为组织者。而这些山贼其实平日打的旗号往往也都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所以摇身一变就能变成起义军。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钱逸群笑道,“起来,这回他们不是冲着钱来的呀。”
“钱已经有人给了,更有比钱还大的好处。”红娘子道,“我虽然知道,但还得由李公子来说,请道长不要为难小女子罢。”
“是谁人要害我郑家?”郑元勋却不管什么“为难小女子”的话,他更担心自家安危。
“你自己不知道么?”红娘子对郑元勋毫不客气。
这两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阶级敌人。
钱逸群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没营养的交流,道:“李公子让你来,所为何事?”
“他还有些事脱不开身,便让我与刘宗敏前来相助。”红娘子道。
“道人信不过李岩。”钱逸群直言不讳道,“他想要什么,你直接说了吧。”
红娘子脸色一变再变,道:“他想请道长归还那把无相扇。”
这无相扇之于钱逸群,不过是个偷袭的暗器。对李岩来说却是一身功夫所在,没了无相扇,他连架都不敢跟人打。
更可悲的是,李岩在同道面前丢了自己的招牌,不像以往只要甩开扇子,便有人上前凑趣道:“这位莫非就是无相神扇李公子?”
“这个,得价码。”钱逸群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道长容秉。”红娘子脑子里收拾一下,开始讲述一个漫长的故事。
原来李岩他们久居太湖,总算站稳了脚跟,将李建的铁杆死党纷纷击破,或死或逃。随后他便与李自成取得了联系,掳掠江南的匠户、粮食、织锦,以行商的名义送与义军。这沿途上千里,自然也要与绿林、同道打好招呼,由此便勾搭了上天猴刘九思。
这次刘九思派了自己的小舅子徐三眼来找他,说的便是合力毁去扬州郑家的影园,所获所得大家均分,另外再送良马二百匹与李自成。
李岩派人打探一番,觉得这笔买卖做得过,便应承下来。他的太湖兵如今足有三百人规模,又自己铸造铁甲、弓箭,即便碰上巡检司的兵马都不用一味逃避。
“前两日,我们的探马截住了两封影园送出去的信。”红娘子道,“李公子左右揣度,想必这个落款的厚道人便是道长您,故而派我和宗敏前来相助。我们可不想与道长坏了交情。”
红娘子经上次穹窿山一役,对钱逸群已经心生畏惧。这次李岩本是要自己来的,被她劝住,再不肯跟李岩同时被钱逸群逮住。
“这个嘛,”钱逸群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无相扇,我可以给李岩。不过话得说清楚,无相扇是我的,什么叫归还?难道是我借的么?”
——你那行径分明是抢,说“借”实在是给你脸上贴金!
红娘子幽怨地了钱逸群一眼,又见他没有用易容阵,总算心里舒服了些。
“这样,此番李岩能给我多大的助益。若是道人觉得欠了李公子的人情,自然不好意思硬把着无相扇不给。”
“行!”红娘子是北地姑娘,格外豪爽,见钱逸群这么说了,便答应下来。她道:“道长写给绮红小筑和王守忠的信已经派人送过去了,虽然路上耽搁了一天,不过想来也快有回信了。刘九思的人马已经聚拢停当,早则明晚,迟则后晚,便会发难,还请公子做好准备。”
红娘子一时错口,却让郑元勋听了个分明,心中暗道:原来这位道长以前也是个公子,能抛却荣华富贵出家修道,来是有真道行的。这回幸亏得了他的助力,只不知道该如何谢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