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到曾经的丈夫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般无助地跪在自己面前哀求,她又实在狠不下心来。
她摇头道:“湜儿他……也未必肯听我的。”
“难道……”薛阊痛哭道:“难道你忍心看着我被处斩,身首异处?”
惠隐师太闻言大骇,话语中就有了几分犹豫:“这……”
“你求求儿子罢,”薛阊道:“只要能渡过此劫,我便羞了沈氏,你愿意继续留在观音寺也好,愿意回尚书府也罢,都随你,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救了我一条性命。”
幸好整栋酒楼都没有人,不然若是被人瞧见薛尚书这副尊容,定然要被人笑掉大牙。
可这一番声泪俱下也起了效果。
惠隐师太果然拦住了换上一身飞鱼服,正要去衙门的薛湜,要薛湜放自己的生身父亲一马。
薛湜冷笑道:“他也配做我的父亲,我薛湜此生无父,也绝不认贼作父。”
惠隐师太忙道:“这些年他到底是照应着你的,你的吃穿用度,所有花销,他都没有说个不字,但凡是你想要的,他也都尽量满足,我在观音寺也过得很好很平静,湜儿,你爹他,就是醉心名利了些,可到底不是坏人。”
薛湜心中无比烦躁,说道:“他不是坏人?!娘你可知那日师父亲眼瞧见,他想要杀儿子灭口!”
惠隐师太忙道:“你胡说!”
薛湜又道:“是真的,师父亲眼瞧见的,若不是她及时赶到出手制止,只怕这会子儿子已经被他杀了。”
“湜儿,”惠隐师太又道:“你不能听信一个外人的话……”
薛湜突然觉得万分的无奈,他突然想起当初他和静和相识,母亲也是这样说,也处处点明静和是外人,是要提防的。
当时,静和去了观音寺,见到了母亲,却更加坚定地与自己断绝来往。
母亲当时是否也说过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不讲道理的话呢?
若非痛定思痛,是不是他自己也会如此胡搅蛮缠,薛湜忽然觉得有什么事实突然呈现在他眼前,有些他曾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的事情突然就明晰了。
他扶着母亲的双臂让母亲坐在厅堂中的太师椅上,他恭恭敬敬地跪拜行礼,说道:“娘,儿子心中有数,薛阊此人,于公,不尽人臣之责,不忠王事,谋取私利,祸乱科举,结党营私,参与皇嗣血胤传承,儿子身为锦衣卫,理当除之,义不容辞;于私,他对母亲始乱终弃,对儿子没有起到教养之责,反而对沈氏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年来,若非师父时常维护教我功夫防身,只怕儿子早已遭了那沈氏毒手。薛阊早先振振有词,如今为了身家性命又来求告母亲,真真令儿子不耻,母亲,儿子希望您不要插手此事。”
说罢他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两个头,转身要走。
惠隐师太连忙一把扯住儿子,说道:“你做人儿子的,若要以子弑父,就是有悖人伦,我……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薛湜面露惊色,连忙转身拦住母亲,可惠隐师太这一冲之下力道不小,正好撞在薛湜的伤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