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冷,局势险恶,即便只是午后,望海镇街上都看不到几个行人。
“你吃过午饭了么?”萨莎问凯恩。
“没有。”凯恩如实回答。
“若是不介意,等会儿请到我家里用餐,可能简单了些,但至少是热食。”
“看来前线吃顿安生饭都已经很难了。”
“情势确实愈发糟糕了。你如果有什么需要置办的,最好现在就开始。”
凯恩笑笑,指了指背上背着的登山包。“都在这里了。”
“非常好,我去政务所处理些事,然后我们就我家。政务所就在对面。”萨莎指着一幢三层的大房子说。
这房子与周边其他房屋的主要区别,就在于它是石块建筑,看起来很坚固,让人联想到冷兵器时代的半永久哨站。
凯恩并无什么特别的诉求,于是客随主便。
不过在政务所,他遭遇了不愉快的小插曲。
本来是不关他事的,几个职务是公务人员的人跟萨莎争论。
这种人凯恩见的多了。解决问题不行,挑毛病、扣帽子却是好手,这次他们是因为物资的筹措跟萨莎吵起来的。
凯恩旁听了几句,也就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黑瘴林深处出现了巫毒之物,望海镇用于造船的伐木场首当其冲。
以萨莎为代表的一部分人,主张坚守伐木场,而跟萨莎吵的这些人,则主张退守望海镇。双方各执一词,各有理由。
而发生这种争执的大背景,是王国军失败撤走。
黑瘴林可谓坑深林密,并不适合大部队运作。而黑暗势力也不跟赶来处理问题的王国军正面刚,而是拖着、耗着、抽冷子就来一手,几十上百不嫌多,三个两个不嫌少。
后来王国的宫廷法师团也出动了,雷霆出击,直捣敌巢,据说净化了黑暗,然后就班师凯旋。
可他们走了没三个月,这边就固态萌发,并且情况愈发严重。
而这回,王国方面却是以各种理由,不肯再来了。
那些跟萨莎持对立意见的,在凯恩看来其实是逃跑派,潜台词就是:连王国战力都搞不定,指望我们自己,能成?
然而萨莎一派始终不肯放弃伐木场,算是御敌于外,望海镇的人为此还剩下那么点局势有可能扭转的希冀。若是据城而守,天天被骚扰惊吓,最后一点心气儿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泻了。
结果吵着、吵着,那几个逃跑派就有些急眼,指着门外凯恩所在的方向质问:“……靠什么,就靠那种不三不四的混子?你是打算对黑暗怪物使用美男计?”
这话说的就有点难听了。凯恩虽然顶着半兽人的身份,但体魄、样貌、气质、都堪称是上选,尤其是气质,格外出众,跟那些强大的、靠魅力吃饭的术士一般,令人印象深刻,且绝非那类脂粉气重的类型。
凯恩知道,那人这么埋汰他,其实是有不低的嫉妒成分的,毕竟以萨莎的样貌以及能力,还有威望,说是望海镇的名媛,没人会反对,镇上的男人要是没点占有之心,那才奇怪。
结果现在萨莎跟一个外来的、看起来很出色的男人在一块儿,并且还是半兽人,这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凯恩甚至知道,越是偏远落后的地方,这类人性中的兽性本能越是强烈、以及肆无忌惮。
由此,能引发出许多黑暗残暴的行径,跟‘未受尘世污染、朴实厚道’之类的评价山民的说法,一点边都不沾。
被人侮辱,凯恩考虑了一秒之后,决定不惯这些人的毛病。
他的声音在萨莎等人耳畔响起:“这么大人了,却连祸从口出的道理都不懂。今天我就给你补这一课,教你学个乖。”
说话间,就见之前还大放厥词那位,嘴唇以看得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这人急的想说话,结果舌头也变得僵直,很快就变成了一副卷嘴唇吐舌头的模样,蠢的惹人发噱。
而这人的两个同伴,暴露了逃跑派的本性,不管不顾的夺门而逃,还一个劲的喊:“巫术!巫术!”
然而凯恩就在他们外逃的毕竟之路上。
凯恩笑吟吟的道:“看来,你俩并没有吸取教训。”
“啊!”两人惊叫一声,掉头往回跑,然后就撞到了无形的气墙上,当即跌倒,晕了过去。
凯恩对萨莎道:“我周游世界,这种废渣的近乎搞笑的人物,遇到的倒是不多。”
说着又对两个装晕的家伙道:“趁我还没有真的生气,起来带你们的同伙离开。我刚才不过是将他的邪欲、邪火引爆,拿深井水敷,能够化解。你俩再装晕,我让你俩后半生不举信不信?”
话音未落,这两货就蹦了起来,扶着已经肿成猪头,眼睛都睁不开的同伙离开了。
萨莎却有点打抱不平的道:“你平时就这般经常整人?”
“差不多吧。毕竟我努力追求力量,为的就是被人尊重,和快意恩仇,而不是什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萨莎见凯恩丝毫没有因对普通人滥用超凡之力而愧疚,就知道这是位不受这个世界某些约定成俗的规矩约束的‘野派’超凡者。
正是用人之际,多说无益,话题就此终结。
之后两人去萨莎家,凯恩这才知道,萨莎的父、兄,都已经横死。且都是为了望海镇的公众事业而牺牲的,一个是因为上岸劫掠的海盗,另外一个就是近年崛起的黑暗力量。
早年丧母,中年丧偶,晚年丧子,人生三大不幸,萨莎的母亲摊上俩,但这并没有打垮她,她仍旧活的自尊自强,并且支持女儿的工作。
凯恩甚至看出,萨莎的母亲有包括风湿等多种病症在身,但在当萨莎问起,她却是故作轻松的揭过。
对他这外来人、半兽人,也没有歧视,反倒暗中安顿女儿,让女儿尽可能的尽地主之谊,以真心换诚意。
“我从你的母亲的身上,看到了吉尔尼斯女性的脊梁。”从萨莎家离开时,凯恩这么说,并拿出一枚皮绳的水晶挂坠递给萨莎。
这挂坠作工不错,水晶选的也算漂亮,但并不扎眼。
“只要戴着它,就不会受疾病、毒素的困扰。”
“这太贵重了。”萨莎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收下了这件礼物,显然,她也是多多少少知道她母亲的身体情况的。
“这种物品,只对受祝福之人有效。”
萨莎半开玩笑的道:“我有资格获得这类祝福么?”
“离别之时,你会知道的。”……
16点半左右,一支小小的车队离开了望海镇,北上前往伐木场。
越是向北,越是阴霾,就仿佛是走入山阴区域,不但光线被遮挡,还会生出沉重、阴冷的感觉。
凯恩坐在当前的一辆蒸汽货车的车槽中,内中拉的是原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