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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一五 雨时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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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府内,街道外,半空中,破旧房屋内,甚至人群当中,都纷纷涌现出了类似于空间通道一般的异象,从空间通道里面涌出来的力量,牵扯着人群,叫人不知怎么是好,只能远远避开,而异象遍布,却又不知能够退让到哪里。

苍穹云层之上,厌离君望着夏平生,冷道:“雨时师兄最喜雨雪,那我便让这场大雨,来为师兄送行。”

说着,厌离君手里顿时幻化出一道白光,犹如细绳一般从厌离君手中飞出,飞速射向夏平生的左侧,然后就欲将夏平生束缚住。

夏平生笑了几声,心想他还是一点都没变,即使成为了仙君,还是那么小孩子气。那么,还要自己怎样来照顾你呢?

光绳好似细蛇一般缠绕着夏平生,夏平生却也是岿然不动,就那样直直看着厌离君,厌离君神色清明且坚毅,看来这一次,他是下足了十分的决心。

就在光绳即将收拢的刹那,夏平生一跃而出,顿时光绳收了个空,厌离君紧随其上,疏忽便出现在夏平生的面前。

“厌离,别闹了!”夏平生眉头微皱,只见厌离君手中拿出一件小型法器来,浑身翠绿,透着玄光,夏平生认出那是多年前自己赠与厌离君之物,专为收拢对手神魂而用。

带走了神魂,那么区区一件肉体,又有何难呢?

“师兄,你且随厌离回去吧!”厌离君将手中法器朝上空一扔,顿时法器绿芒四射,一阵吸附之力就朝着夏平生而去,似是要将他的神魂与身体分开。

夏平生定了定神,不做多想,就是一掌轰出,轰的一声,犹若雷鸣,城中的人皆是一惊,仿佛从天而降一座大山一般,每个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天上,就只见那只翠绿法器发生一声清脆的爆裂之声,随后嘭的一下,数年化为齑粉。

厌离君的脸上突然转变出一缕玩味的笑容,他望着夏平生,道:“想不到师兄这几十年来已经是接近天位,那么,厌离便和师兄好生切磋一番!!”

往日里,二人切磋不在少数,是二人都非常热衷之事,从年少到中年,再到夏平生的离开,厌离时时刻刻都会缠着夏平生与他较量一番,整个元会门,也只有夏平生能陪他玩上一玩。

说完,厌离君伸出右手,手上便出现一柄有若实质的光剑,那剑却非真的剑,而是由厌离君体内的神魂之光形成。

厌离君与夏雨时的较量,永远都在神魂层面。

夏平生也是无奈,看来不陪厌离打上一场,厌离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夏平生微微叹息一声,便伸出手来,一柄白色光剑便出现在他的手上,俨然也是一柄神魂之剑。只有到了他们这种层次的高手,才可将内在神魂抽脱出来具象化,变成专属于自己的神魂之间。

而在下方的人,一边时不时留意着身边的空间通道的动静,一边却是时时刻刻紧紧关注着上方天空的战斗。如此战斗,许多人一生之中也难得见上一回。

船舷之上,沈伯严抬着头,眼神仿佛穿透了云层,来到了厌离君和夏平生的之间。

另一边,付明轩和燕开庭负手而立,两人均是望着天上的动静,对下方的异象倒是不怎么在意。燕开庭明显有些着急,虽然夏平生接近天位,但始终不是天位,而厌离君,却是君位已久,掌管着大陆第一大门派元会门。如此实力,明显要高于夏平生太多。

然则在天上,风云涌动,两人如纠缠着的两道风一般,看不见彼此身影,光影交错之间,阵阵铿锵之声犹若雷鸣,携带着一道道闪电,叫地上之人紧紧捂着耳朵,不敢直视。

忽而两人又分开,均是爆发出一阵洒脱长笑!望着彼此,这么多年的追寻,这么多年的隐蔽,仿若一瞬间,全部化为云散!

“厌离!这么久你还是没变!”夏平生露出久违的笑容,这种笑容,自从来到玉京之后,便从未有过!

“师兄何不是一样呢!”厌离君大笑一声,神色飞扬,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君位之人。

说完,两人又重新奔赴向对方,一时刻居然没分出个高低来!看来这些年夏平生待在玉京城,并没有丝毫耽误修炼。这种长进,就是厌离君也觉惊讶起来。

地上,随着两人之间越来越激烈的缠斗,各种异象层出不穷,竟然还有了各种不稳定的波动现象,似是处于一种极端的撕扯当中,可见天位大能的决斗,对整个天地之间,有多么大的震撼!

一阵缠斗过后,两人随即分开,夏平生收了神魂之剑,望着厌离君,道:“这么多年,还是你赢了。”

厌离君望着夏平生,淡道:“只是输赢又有何用呢?我只要师兄你.....”

“不要再说了!”夏平生摆手道,“你且回去吧!今日就当咱们没有见过!”

“师兄!”厌离君的眼中突显愠怒,“你说我在纠结,可是你,又在纠结什么呢?”

夏平生冷冷地看向他,问道:“厌离,计玉死后,我的心便是已经死了....”

“那便是一具躯体,也且让厌离带回去吧!”说完,厌离君又幻化为一阵光影,向夏平生掠去,伸出一只手来,向夏平生抓去。

没想到夏平生这次居然不动,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便直直向下坠去。

“师兄!”厌离君疏忽一停,便紧随其下。

下落的过程中,夏平生忽地就睁开了眼睛,仿若少时一般,向着厌离君坏笑一声,一掌既出,一团白色光晕便直直向厌离君冲去。

“哈哈哈!”厌离君爆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笑声,原来夏平生使出了这一招!这是二人在少时,经常练出的一招!

一上一下,光芒对击,恰若灿烂的烟花绽放于天际。

想到这里,厌离君也是一掌轰出,闪耀着璀璨光华的一拳,便向着夏平生轰去!

轰!

两团光晕狠狠地撞击在一起,就在这时,笑容瞬间就僵在了厌离君的脸上!

只见自己的那一击如同穿透一层薄膜一般,毫不费力地就穿过夏平生的那团光晕,直直冲向夏平生。

砰地一声,光晕在夏平生猛然身上炸开!

夏平生竟是躲也不躲,挡也不挡,如同赴死一般,任由厌离君那携着天地之势的一击,狠狠地撞击在自己的身上!

刹那间,这一世的回忆犹如画卷一般在眼前展开。

死在身边的胞妹,元会门的玄清山,计玉如花儿一般灿烂的笑容,孤独傲慢却又孩子气的厌离君,满眼忧伤的探虚.....还有那将悲伤与孤独深藏于心的燕开庭.....一幕一幕,就在自己面前展开,夏平生顿时觉得自己放下了所有,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小师妹啊......”夏平生喃喃道,雪一般的发丝缭绕着千百愁绪,随着他的气息渐趋无力。

“师兄!”厌离君如光一般,飞向直直往下坠落的夏平生,就像接住一片羽毛一般,抱住了夏平生。

“为什么.....为什么.....”厌离君抱着夏平生缓缓下降,直到穿透云层,立定于半空之中。

“厌离啊....”夏平生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他感受到自己的内在已经是一团混乱,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眼前厌离君的面庞,都模糊起来。

“不要恨师兄.....你的执念,终将要由我化解....”

“师兄....”

“这....这是师兄的宿命....”

两行清泪顺着厌离君的双眼低落在夏平生苍白的脸上,夏平生笑了一笑,仿似解脱一般,双手缓缓垂下,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神态安详地躺在了厌离君的怀里。

“师兄......”厌离君望着夏平生,突然大笑起来:“雨时啊,雨时!枉我厌离如此心系与你,你却如此狠待我!”

笑着笑着,声音却如撕裂一般,极端的忧伤充斥着天地,化做一场瓢泼大雨,似要洗净这世间所有的悲喜!

扑通一声,目睹了夏平生死去的这一幕,燕开庭瞬间掉落在地,就连一旁的付明轩也没能及时挽住他,生生将地上砸了一个大坑!

“夏师...夏师....”燕开庭顿感浑身无力,也不觉得丝毫疼痛,此时他的心在极端的悲伤之间已经完全麻木,他只看见夏师的面庞在自己眼前疏忽来又疏忽去,一行行热泪从眼中渗出。

画舫厢房内,探虚真人蓦地一惊,冲出厢房,一跃升空,站在了厌离君与夏平生旁边。

“雨时.....”看着厌离君怀中神色安详,仿若解脱了一般的夏雨时,泪水便直直涌向他那双浑浊的眼睛。

结束了,全部结束了,漫长的等待,漫长的追寻!全部都结束了!

“厌离.....”不知道有多少年,探虚真人未曾这样叫过厌离君。只是看着厌离君此时怀抱着夏雨时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那么多年前,是如此的久远啊,久远的快要让人忘记我们本身的模样啊。

“这是雨时的意思,他用他的走,换取了你的完满。”探虚何尝不知道呢?夏雨时一心求死的目的,这种秘辛中的秘辛,整个世间也不过他们四人知道而已。

“可是.....”厌离君缓缓抬起头,眼神之中又向儿时那般无助,闪烁着泪花,对着探虚真人道:“可是师兄他.....又何曾考虑过我的心意....”

探虚真人长叹一声,道:“就如你当初与我说的一般,他.....有他的选择。雨时从来,都不会听任何人的....”

厌离君缓缓站起身来,他只觉得怀抱中的夏平生犹若一片羽毛一般,是那样轻飘飘的,一步一步,犹如走在平地上,厌离君就这样抱着夏平生走向了远方的虚空之中,没人知道他们走向了哪里,只是此时的厌离君的背影,是那样的落寞与悲伤.....

探虚真人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又是一阵长叹。他是君位,却亦有凡心,只是随着这牵动凡心的人的消逝,那么这凡心,还有什么存在的依凭呢?

而地上的燕开庭,却是无法面对这一幕,他将头埋进了灰尘之中,仿若风雨中唯一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就此被人砍伐了一般,燕开庭只觉得体内真气涌动,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庭哥儿!”付明轩抱起燕开庭,就开始给他运气。燕开庭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哗啦啦地掉着,却是哭不出一点声响。

原来悲伤到极致,竟是如此感觉。

随着这场战斗的结束,云层渐散,玉京城内不断涌动的空间通道似乎变得稳定起来,并且以一种诡异的轨迹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着,最后,令人意外的是,在燕家祠堂废墟之上,形成了一个极为稳定的空间通道。

看来,这就是真正的空间通道。所有的人方从刚才的那场大战所带来的震撼与悲伤中抽离出来,就又为了进入秘境的空间通道稳定打开这一消息激动起来。

一时之间,空间通道四周,就汇聚了大量的门派人士。人们都好奇的朝里张望着,只见这通道看似非常一般,恰如一口闪耀着光芒的水井一般,但是其中蕴含的空间能量却是前所未有的浓郁与强大,叫人不可轻易进去。

但是为了应对这种极为危险的空间能量,四大门派早就制造出来了能够与之抗衡的秘宝,接下来,就是要根据四大门派在玉京城所收拢的势力大小比例来进行分配,从而获取进入秘境的资格。

再次醒来时,燕开庭躺在付明轩的床上,付明轩坐在一边,正拿着一条毛巾为他擦拭嘴边的血迹,这一幕是如此熟悉,竟又让他想起夏平生来。

眼泪倏地就涌了出来,付明轩也知道燕开庭此时面对的是多么沉重的悲伤之情。

片刻之后,燕开庭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望着付明轩道:“明轩,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付明轩耐心地问,此时只要他能够做到的,便一定会为燕开庭去做。

“第一,遣散天工开物,第二,燕府归于你小有门,家印就在我的厢房里.....”

面对燕开庭这样突然的决定,付明轩也是微微一惊,随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便问:“那你呢?”

“与你一起,进入小有门。”

燕开庭神色淡然,仿佛不是在做一个决定,只是随口说一件事一般。只是他的眼神坚定,又让人不得怀疑。

“好。”付明轩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明轩.....我看见了....”忽然之间,燕开庭的神色又软了下来,整个人仿佛又陷入到了那种悲伤之中,“他本来是可以躲开的....”

说着说着,燕开庭竟有笑了起来,这笑,竟与当时的厌离君有那么几分相似,“他是故意的,他根本就不想活了.....哈哈,想不到夏师是如此决绝,也想不到,我在他眼中,是如此不值一提....竟是连一声告别都没有的。”

“庭哥儿.....”

“或许,夏师的心,从未在过玉京吧....他来到这里是因为计夫人,他离开这里是因为厌离君,我们....我,或许只是他躲避之中不可选择而遇见的吧....”

一边说,燕开庭泪如泉涌。

“夏师不在了,我一人待在燕府还有什么意思,天工开物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人,真的是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啊....”

付明轩叹息一声,道:“我想,这些年来,夏师是关怀你的....你这条命,不还是他从废墟里捡回来的吗?你这一身的本领,不是他一一授予你的吗?他若是完全不在意,又怎会像对待亲儿子一般,对待你呢?”

刹那间,燕开庭的思绪又回到了少时,夏师那比父亲还要多的训诫,自己当时是有多么讨厌。整个燕府里,他燕开庭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夏师,只要夏师说他不对,他便是反驳也不敢,因为在他内心,他知道夏师永远是为了他燕开庭着想,从无私心。哪一次身受重伤不是被夏师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哪一次夏师不是在对他说,要好好活着?

就像一座大山一般,夏师将他紧紧护在身后,这一护,便是从小到大,便是这十几年来的每个日日夜夜。

只是这庇护,这关爱,这引导,从今以后全没了,就像一道青烟,消逝在天际,无影无踪。

付明轩拍了拍燕开庭的肩,道:“庭哥儿,你放心,随我入小有门,定将有更好的结果。”

燕开庭抹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他哪一次,是不曾相信付明轩呢?

如今看来,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便也只有付明轩了。

燕开庭叹息一声,便觉得十分困倦,又缓缓睡了过去。或许,此时消解或者逃避悲伤,就是沉浸在梦乡之中。

燕府议事堂,四大门派以及一些有些名气的小派的领头人物第一次聚集在了一起,共同商讨着进入秘境的相关事宜。

此时按照收拢势力的范围以及大小程度来看,小有门因为吞了燕府和付府还有陆府毫无疑问的排名第一,其次便是收拢了涂家的元会门,再就是并列第三的诸生门与星极门,其后便是一些小门小派。

在议事堂中,由元会门的探虚真人和小有门的元籍真人两人共同主持,只见他二人共同坐于议事堂的上座,探虚真人恢复了原有清明而庄重的神色,微皱眉头听着下方人小声议论着,元籍真人则是一副丝毫不掩饰喜悦的模样,心里就在盘算小有门此次可以拿到多少名额。

在这一次的玉京之行中,小有门可谓是收获最大,虽然最后收拢的解散掉了天工开物的燕府差不多只是一个空架子,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年来燕府在玉京城中的经营可不仅仅限于这天工开物,一些商铺还有各种街头势力算下来,也是不容小觑。

下方,分别坐着沈伯严以及一些元会门弟子,付明轩还有洛长苏等小有门弟子,白秋亭等诸生门弟子,还有望岐渊以及一些从未谋面的星极门弟子。在靠议事堂的外面,就坐着一些小门小派的掌事以及弟子们,每个人都是翘首以盼,想看看自己门内究竟能分配到多少名额。

议事堂里不时有着窃窃私语,会议却迟迟没有开始,只看见两位主持的真人也是一点都不着急,时不时交谈一番,但更多的也就是坐着静静喝茶。

付明轩和沈伯严相视几眼,彼此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交谈。而白秋亭却是紧皱着眉头,显然他仍旧对于没能拿下燕府耿耿于怀,望岐渊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显然正在为某些事情而苦恼。在场,每个人几乎都有着自己的心绪,除却那些小门小派们,是一门心思想看到最后结果,四大门派中人似乎已经心中了然了。

突然。整个议事堂都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暗香,随着清风袭来,竟让人想到了夏夜荷塘中的凛凛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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