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华注视着牛师傅通红的双眸,皱着眉头不动声息问道:“你肯定?”
牛师傅点头道:“我肯定。不信可问我内人,那天她陪到二更才带孩子睡觉,她一直羡慕人家夫妻感情好,还责怪我长期忽略她。”
柳子华冷冷一笑,“感情好?如果换作是你,你愿意暴露自己堂客的身体给另一个男人瞧吗?”即使自己的女人满身是打褶的猪腩肉,大概也没几个男人愿意让别的男人看上一眼。牛师傅脸色大变。
牛师傅的堂客从内室走出来,在一堆画像中不偏不倚亦找出这一张。
柳子华紧握着画像,云淡风轻的问道:“姑娘纹身的底画还在么?”牛师傅说两幅画均被那男子带走了。柳子华于是打赏他们十两银,叮嘱他们保密。夫妇俩象小鸡啄米般点头。
乔翠的烧退下来后,伤口恢复神速。几天后,柳子华替她穿上衣服,扶她四处走走,伸展四肢。乔翠仔细观察地牢,发觉这比普通地牢干爽、阴凉,厨房里柴米油盐一应俱全,还有一大块干晒腊肉,看来他打算住上个把月。整个地牢没有一个气窗,出口有厚重的铁门加大锁把关,钥匙应该在柳子华身上。参观完地牢,柳子华最后扶她来到卧房隔壁,这儿也是三堵厚厚的墙和一扇厚重的铁门,暗无天日。柳子华点亮四个墙角的烛台,乔翠版一个立地铜镜。镜子反射着四面的烛光,把房间映照得明如白昼。乔翠捶打着酸软的手臂,慢慢地挪到镜子前,才瞄一眼镜中人即怪叫起来,“啊!为什么这样——”
柳子华嗤笑一声,“你的好老公弄的。他说喜欢每天一睁开眼就看到你的如花笑脸,如果没有笑,有花也不错。”
“胡说!梦飞哥去了湘西,而且他最讨厌女人涂涂抹抹,总嫌胭脂水粉脏,更何况朱砂还有毒?他一定不要我了。柳子华,你为什么将我弄成这样子?你想害死我么?糟糕!糟糕!怎么办?”乔翠惊慌起来,立即找水洗,然而刺青岂是水能随便洗掉的?尤其那朵花着色太深。
“不需要云梦飞喜欢,林大海喜欢就行了。”柳子华阴阳怪调地说。
“关大海啥事?”
“大海大海,叫得挺亲切的。林大海替你挑选的。怎么?你们不是商量好么?云梦飞一走,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屋,大家又都青春年少,热情如火,这很正常啊。”柳子华极尽讽刺。
“呸!狗口吐不出象牙!什么孤男寡女?还有乐叔!你别诬蔑我们,梦飞哥对我很好,我不会背叛他!柳子华,一定是你搞的鬼!你快帮我洗去,我不要这朵俗艳无比风骚放荡的花,妖里妖气的,象个风尘女子!”
“哎呀,乐叔是林大海的人,睁只眼闭只眼,天下太平谁都愿意看见。算了吧!那朵花跟你挺般配的:俗艳无比、风骚放荡、妖里妖气!”
“你娘才是妖,所以生出你这妖魔!你不得好死!”乔翠急红了眼,破口大骂,完全忘记伤口的疼痛。
“别诋毁我娘,她是世界上最纯洁的女人。倒是你如果是好女人的话,怎么可能趁丈夫不在家偷偷跑去找男人纹身?不但全身给人家摸过,还弄得象个妖精?我看算了,这儿离地面十几丈深,不会有人知道你藏在此,你就一心一意为我生个孩子吧。别再想念云梦飞,反正他不是真心对你。替我生娃可以得到一大笔钱,替他生娃得到的只是耻辱:人家都说他是拿你来试试他有否生育能力,倘若他知道自己有能力生娃,必然第一时间抛弃你。迟也是抛弃,早也是抛弃,不如早点割舍,长痛不如短痛。我给你几天考虑,考虑清楚告诉我。”柳子华说完扭头而去。
乔翠对着镜子,越看越窝心,越看越气愤,狠狠地踢了一脚,抓住头发嚎叫。镜中人也抓着头发嚎叫,四目相对,乔翠看见她死鱼般的眼里渐渐发出闪烁的光芒,左手慢慢向下滑,蓦然把衣衽掀开,肚兜解除,一只美丽的绿孔雀以及它身旁绿叶丛中几朵娇艳的蔷薇花跃入她眼帘。
如同朝阳努力地冲破重重的夜幕,黑暗的人间霎时霞光万道。乔翠绾起长发,呆呆地对着镜子,轻轻抚摸着那美丽的孔雀翎、孔雀身体及尾巴,那盛放的蔷薇的花瓣和花心,浅褐色的花枝顺着脖子伸延到脸上,和那里鲜艳的花儿连在一起竟是如此和谐,不再风骚放荡,而是顺理成章,一气呵成,好一幅蔷薇孔雀图。她凝视着镜中人,镜中人也凝视着她,双方不禁痴了。室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和几声咳嗽,她回过神来,飞快整理好衣服,单独停留在脸上的花儿又恢复妖冶之态,不过她不再厌恶,将头发放下,有点不知所措地问道:“你帮我弄的?”
柳子华站在身后,表情怪异,似笑非笑,“就当是我吧。化腐朽为神奇,有否一点小感动?”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收起眼里锐利的锋芒,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七月十四,鬼节。”柳子华上前用手指帮她梳理头发。
乔翠一扭身子自然地避开,暗吃一惊,日子过得这么快?她盯着他的眼睛,“梦飞哥说过明天回来,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在家里等他。放我出去!”
“你放心,明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周剑南正式执掌武当的大喜日子。云梦飞已从湘西直奔武当而去,林源早前也应邀前去,林大海起码要等到八月初才能回到成都。咱们可以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地过一段逍遥日子。”
乔翠嘟哝了一声,悔恨自己将结拜兄长的盛典忘记。她眼珠一转,轻咬嘴唇道:“书院明天放假,我答应陪栩儿玩一天。他会到庙里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