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洛阳,满目疮痍,自董卓降下离火,再不复当年繁华。
一辆华贵的马车摇晃的行驶在官道上,镶金附玉的车身因为长途奔波,而变得面目全非。但垂在车窗上的锦绣窗幔虽然落了灰尘,却依然完好无损。尤其那‘吱吱’不时响起的车辙声音,再如何破旧也不曾换却,仍然维持着六尺六的距离,因为这是属于天子的距离。
即使再如何落魄,皇家的体面依然要维持。
“陛下,神都洛阳就要到了。”宦官柳昌容抬起宽大的衣袖,轻轻擦拭了下眼角,强忍住内心的悲痛,抿唇说道。
马车陡然停了下来,当那扇华贵不染丝毫灰尘的车帘轻轻掀起时,周围百余沉默而立的黑衣侍者忽然跪地,恭敬喊道:“恭迎陛下。”
一身黑金龙袍,头戴日月冠冕,曾经俾睨天下的汉室威严,如今却失去了本来的色彩。如同一件普通常服,紧紧裹着身材瘦弱的汉帝刘协。
“众卿平身吧。”汉帝刘协语气平淡,目光忽然有些微微凝滞。
他抬起头来,望着本应该神威浩荡,昌盛鼎沸的神都洛阳。如今却是满目疮痍,死尸饿殍遍地,城池残破倒塌。还有那曾经盘踞皇城的九龙宫阙,被董卓降下的一场离火烧的七七八八,仅仅剩下那一具具白骨森森的庞大龙骨,在烈日下散发出森寒的冷气。
汉帝刘协目光有些微微凝滞,嘴中喃喃自语道:“回来了,我们回来了,可这还是我们的神都吗?”
是啊,这还是我们的神都吗?
百余黑衣侍者眼中忽然泛起泪光,他们望着脚下来回爬去的黑色腐虫,冒着黑气的神都大地,内心深处涌现出了无尽的苦涩和心酸。
他们本是汉帝刘协身边的宦官,本该做些日常闲暇的保卫工作,这种工作放到太平盛世不过是最悠闲舒适的工作。可如今的他们,满身伤痕,仙术不断溃散,识海之中气息缭乱不止。这一路上生死搏杀,能不死已经算是万幸。
可如今回到他们期盼已久的神都洛阳,此情此景,令人触目伤怀,忍不住大放悲声。
“天不佑我大汉,遭遇如此大劫,我愧对列位先祖啊!”汉帝刘协身着黑金龙袍,仰天一声长啸,泪水自眼角滴落,零落在赤野荒芜的大地上。
“陛下节哀,微臣罪该万死,恐不能力挽狂澜,将那些汉室逆贼诛于刀下。”宦官柳昌容老泪纵横,望着满目疮痍的神都皇城,忍不住的俯身跪地不起。
“柳卿莫说了,莫说了。”汉帝刘协强忍着悲痛,扶起柳昌容,哽咽道:“天下贼子当道,何有柳卿之过?若没有柳卿,孤,早已经命丧黄泉。”
汉帝说道此处,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李傕,郭汜,朕恨不得将他二人生刀活剐。”
“陛下息怒。”柳昌容目光阴冷,劝慰道:“那李傕,郭汜二人狂妄自大,拥兵自重,妄想割据中央皇权,定然遭到各路诸侯的强力围击。”
“但愿如柳卿所言,也可解孤一时之气。”汉帝轻轻舒缓一口气,转身望向那满目疮痍的汉朝神都,一时间心灰意冷,愁眉不展道:“柳卿,神都如此,叫孤如何是好啊!”
“陛下,如今之事,还需要考虑如何让各路诸侯出兵勤王啊!”柳昌容神情严肃,恳切说道。
“出兵勤王,出兵勤王……”汉帝刘协喃喃自语,他蓦然转身望向北方,目光灼灼,自信道:“若说出兵勤王,定是那戎卫北方的袁本初。”
“报”一名黑衣侍者自身后纵马疾驰而来,隔着很远的距离,便高声喊道:“陛下,有追兵,快逃。”
“追兵来了,陛下快逃。”
“该死,怎么还会有追兵!”
“陛下,事不宜迟,赶紧上车逃吧。”柳昌容一把拽住汉帝衣袖,焦急的喊道:“陛下快走,容微臣挡住李傕,郭汜那两名逆贼。”
柳昌容说完,佝偻的身体无形中挺直了几分,一股滔天气势自两袖中浩荡鼓起。周围百余黑衣侍者,面容沉着似水,仙术猛然灌输于全身,势要拼死护住汉帝刘协。
“朕不走了。”刘协轻轻挣脱柳昌容的手,目光忽然变得十分平静,斩钉截铁道:“朕倒要看看李傕,郭汜有何胆量杀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