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背着姨娘走在前面,张松和那一高一矮两人跟在身后。
天色渐渐的大亮,路上的行人也逐渐的越来越多,安然身后背着一个人,自然是比较引人注目的,看到的人倒也没想到别的,只是想着这是哪家的少年背着自己的家人进城看病的,倒也没有惹出什么乱子。
安然也没有再刻意的去回避或是隐蔽,这些现在都已经不再需要了,所以他背着姨娘一路直奔神都城门而去,因为他怀里的那两块牌子,无论那一块拿出来都够城门口守城的军士跪倒一片的,所以进城更不会有什么问题。进了城,回到了修经处,安然姨娘放到了自己床上,然后去找艾墨儿,把姨娘的事情跟她说了,让她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和预备干净的新衣服,帮姨娘擦拭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无论怎么样,最后也要让姨娘干干净净的走。
艾墨儿看着安然的脸色,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安然,还没有开口,安然就摇了摇头,说道自己没事,然后就直接从艾墨儿那出来,去找老师。
……
刚到老师门前,正准备拍门,房门从里面打开,老师的声音从房内穿出,“进来吧。”
安然看了看老师,然后微微低着头,低声说道:“找到我姨娘了,但她现在死了。”
李伤静静的看着安然,没有说话。
安然接着说道:“我还想从老师这要些人,放到张松手下,我要让他去给我做一些事情。”
李伤半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安然。看到老师一直看着自己不说话,安然也不着急,依旧微微低着头站在那等着。师生二人都沉默着,而这种气氛下长时间的沉默,显得安然很是有些倔强,仿佛,今天的这个要求老师不答应,他便不会走。
“要多少人?”过了一会儿后,李伤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没有问安然要做什么事情,而是直接开口问他要多少人。
安然微微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地面,说道:“老师能给多少,我就要多少。”
说完这句话后,他还是没有抬头,但他能感觉的到,老师还是在看着自己。
李伤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神都城内目前人手不多,不到一百人,你要查害死你姨娘的是谁,那么就别急着非要在今天就能把这件事做有个怎么样的结果,我再从神都附近调些人手过来,你在等几天。”
“生老病死,乃是人世间不能避免的规律,你也要想开一些,别把自己逼近了死胡同。你姨娘,还是早些让她入土为安吧。”李伤接着说道。
一直到老师说完,安然还是微微低着头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地面,沉默着,在老师说完话后,做学生的无论赞不赞同老师的观点,总要说些什么以作回应的,像他现在这般的沉默着站在那里,除了显示自己的倔强,更像是一个学生在于老师置气、斗气一般。
说完了这些,看到安然依旧微低着头看在那里,依旧沉默着不说话,这对于一向严厉、身为老师的李伤来说,面前的这个学生很有些失礼,但他却没有说任何责怪的言语,更没有流露出责怪的情绪,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自己唯一的学生,眼神里隐隐的有些担忧。
安然就这么微低着头站着,看着眼前的地面,沉默着,过了很久,他慢慢的抬起头,看着自己的老师,说道:“记得,以前我问过老师,究竟有没有神明,有没有老天,也就是天道。”
这是他到老师房间里以后,在前面沉默了那么长时间后,再次开口,他的双眼依旧血红,但声音和语调却依旧平静。只是,现在在这房间内的两个人都知道,他的这种平静只是表象,此时此刻,他的心不可能是平静的。
他说道:“实际上,从跟老师来到神都的那一刻起,我认为我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我不再是之前在山里砍砍柴打打猎的少年,以后也更加不是。所以我想着,虽然在我人生的前十几年,老天待我不公,但毕竟现在有了转机,所以来到神都后,老天在我心里还是有些可爱的地方的,所以我很努力,也很珍惜老师给我的这次机会。”
“我不想絮絮叨叨的遇到谁都讲讲我那些过去的、小时候的事情,讲过去老天对我的种种不公,这会让我很像祥林嫂。只是,我现在才多大年纪,可我却已经经历了父母双亡后,就要一个人在大山里求生。好在后来有了姨娘,我们相依为命,我心里也松了口气,心道这贼老天总会给人留一口气在的,不肯一棒子把人直接打死,再后来遇到了老师,我心里更加的确信这一点。”
“可是……”说道这里,安然说话的声音陡然变的高昂起来,语速也便的快了起来。
“可是,现在与我相依为命的姨娘也死了,为什么这贼老天不肯让我好过一些?刚好过一些便又要给我一棒子?”安然抬起手,伸出食指,指向头顶,但这是在房间里,所以头顶上的不是天空,而是屋顶。
“难道,这贼老天让我到这世上来走一回,就是要不停的给我糖?然后每给我一块糖吃后,就要马上用棒子狠狠的敲我?把我敲的没剩几口气的时候,再给我糖吃?这样反复的不断给我糖,然后拿棒子敲我,他心里就很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