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终试,战国出了一道极怪的题。
便是荆原才俊景严,也只是目瞪口呆,无法解出。
言诚轻易解出,是因为他有梦。
梦中有仙子,梦中有另一个世界。
但云襄儿亦将之解出。
是因为她有念术,有一种几近失传的神妙念术。
补天术。
传说中,此术可将天之裂痕织补完整。于是那一张小小纸条,便不算什么。
此时,她再次施展出这神奇之术,为的不是补天。
而是补命。
补言诚之命。
那一日,补好小小一纸,她便乏力昏睡。
如今,她要补的是骨,是肉,是皮,是血管,是脏器……她要补的是一个活人所有破损的组织器官,是自己所爱者的命。
言诚看着她,却无力阻止。
他眼看着她青丝变成白发,眼看着那发梢的白慢慢向着发根蔓延。
他痛苦地想要摇头,但颈骨有裂痕,令他无法完成这小小动作。
他只可以逃避,只可以闭眼。
但他不。
他睁着眼,他一直睁着眼。他要看着云襄儿,然后要永远记住眼前的一这幕。他要将这一幕印入脑海,永生铭记,永不忘怀。
云襄儿看着他,淡淡微笑。
风中,她的发丝洁白如雪。
那雪色蔓延着。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十个时辰……
渊内有昏暗光线,不知从何而来,始终黯淡,却永不熄灭。因此,无从分辨现在是白天黑夜,无法知道已经经过了多久。
总之,是很久很久……
那雪色,终于蔓延到了发根,浸入头里。
云襄儿的发色已然全白,而且将再无法恢复到过去的模样。
言诚的内脏尽数恢复如初,骨骼亦已全部长好,就连后背的皮肉,也都已然愈合。
只是因为流血过多,全身乏力无法动作。
“够了,真的够了……”他至少有了力气说话。
语声哽咽。
他的眼中有泪光,闪烁之间滑落,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地上。
“多大的人了,还哭。”云襄儿看着他笑,缓缓地抬起了手掌。她眼中充满了喜悦,也充满了疲惫。她看着言诚,然后软软地瘫倒在地。
言诚很想起身,将她扶起,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抱住,再不松手。
但他没有力气。
他流着泪,动着念,以万物生长的念头,吸纳天地间的念力。但此时的渊底,寂静无声,了不无气,更没有一丝天地念力存在。
他便只能等。
又不知过了多久,体力终于慢慢地回归他的身体,这时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抱住倒在身边的云襄儿。
云襄儿睡着了,呼吸平稳,脸上带着笑容,似乎做了一个甜蜜无比的梦。
言诚看着她,费尽力量抬起手,轻轻抚摸她的发。
那发如雪,生在她那张美丽的脸上,有种凄美之感。
“你是一个好傻的姑娘。”他说。
然后,他将她抱紧,紧紧抱紧。
与她一起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言诚突然惊醒。
惊醒,是因为有念力流动,于朦胧之中令他有所感。他望向四周,发现光线一如之前,气息一如之前,但周围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生成。
于是他急忙动念,万物生念起,周围便有天地念力涌了过来。
虽然微弱,但却真实存在。
他大喜,急忙指挥着这些念力进入云襄儿的身体。
然后他大惊。
此时,他才发现生命的气息正自云襄儿的体内流走,他才知道云襄儿的念元已空,他这才知道,白发不过是表相,它代表的真正意义,是少女生命将逝。
“怎会如此?”他颤抖,他惊恐,他被痛苦一下笼罩。
“不,你不能死!”他几尽咆哮地嘶吼狂叫着,不顾一切地动念、动念、再动念!
渊底那一点点微弱的天地念力,被他以万物生念疯狂地牵扯过来,一滴不漏地全打入了云襄儿的体内。万物生念拼命地向内而去,拼命地充满云襄儿体内每一处地方,拼命地钻入她的念元之中,催发她生命之力的本源。
言诚红着眼,抱紧了云襄儿。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他的心中再无别的思想,他的念里再没有别的情绪,他只知要拼尽全力,护住云襄儿的生命!
刹那间,有境生。
那境独立于世,仿佛另一世界。
隐然,却如言诚凝神作画之时一般。
渊底有一股巨力生成,那是疯狂了的万物生念。它催动这寂静无生气的渊底所有的力量,引发了整个深渊的震荡!
那荒芜的地面,突然有了生机,竟有一株株小草慢慢地钻出地面,在地面上露出一点点小小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