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放下刚刚收到的文书,内心涌动着无以名状的沮丧和愤怒。
继费祎遇刺之后,姜维重伤,双腿折断,成了残疾。
一年之内,折损两位年轻俊杰,对人才本来就不如中原的蜀汉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尤其是姜维。他是年轻一辈中不多见的军事人才,几乎是唯一能在二三十年后大用的将领。
但他废了。不仅是双腿折断,精神上的打击更重,名誉上的受创更是毁灭性的。
率领一百精锐虎步兵,还有吴人的支持,却被仓皇逃窜的曹纂生擒,完全配不上凉州上士的评价。可以想见,一旦这个消息散布开来,会有什么样的舆论,会有多少嘲讽。
马谡的余波未平,又出了姜维这样的事。他知人善任的名声毁于一旦,不管他以后如何公平持正,都避免不了任人唯亲的嫌疑,无法服众。
他不得不付出更多的精力去稳定朝野,无法全力以赴的北伐。
这是上苍对我的考验吗?
诸葛亮仰起头,看着漆黑的天空。
今天是阴天,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
一个人名在诸葛亮的脑海里沉浮,若隐若现。
曹植之子,那个逃亡江东的疯子,曹苗。
在这两件事中,曹苗都没有直接联系,但他都有份。
孙夫人追查麋芳案时,曹苗是助手,追踪、审讯,多有助力。
曹纂逃亡时,曹苗与他同行,很难说曹纂的伏击方案中没有曹苗的建议。
诸葛亮返回大帐,重新拿起文书。文书是吴国发来的公文,只提到姜维中伏受伤的大致经过,并没有具体的细节。但里面提到了一个地点:九牧亭。
他依稀听人说起过这个地名,只是一时半会的想不起来了。
诸葛亮想了想,叫来记室霍弋。“绍先,你是否记得九牧亭这个地名?”
霍弋想了想,点头道:“听伯松(诸葛乔)说过,在会稽郡,是通往侯官的必经之路,离仙霞亭不远。”
诸葛亮恍然,但心中疑惑更多。仙霞岭是山地,正是虎步兵最擅长的地形,姜维怎么会中伏?
“九牧亭在仙霞亭之北,还是亭之南?”
“南侧,大概五六十里左右,最多不过百里。”
诸葛亮的脸色一变,心中更加苦涩。姜维不在仙霞亭据险而守,以逸待劳,非要去九牧亭迎战曹纂,本身已经违背了用兵常识。想为他遮掩都没理由,只能放弃。
难道真是我看人不准?
诸葛亮出了一会儿神,转过身来,才发现霍弋还在,似乎有话要说。他皱了皱眉,自责不已。最近太累了,有些失态,居然没注意到霍弋的异常。
“绍先,有什么消息吗?”
霍弋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沫,尽可能用平稳的语气说道:“没有太大的消息,只是一些市井之言。”
诸葛亮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不安。他知道霍弋不是饶舌之人,他说的市井之言只怕不是普通百姓的家常里短,最少也与朝政有关,或许是哪个不安份的官员又跳出来大放厥词。
“市井关乎民生,有益施政,说来听听。”
“喏。”霍弋从怀里抽出一份书信,递到诸葛亮面前。
诸葛亮狐疑的接过,看了一眼,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两下。果然不是普通百姓的家常里短,而是关系到天子与他本人的家常里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