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被我当着大伙儿面好一顿臭骂,脸上顿时挂不住了:“老子就是说你俩怎么样?我特么……”
“够了!”孙老头厉声喝道,“还嫌不够乱啊?两位神仙不跪,是他们有本事。咱们跪了,还求不动大仙,是咱们命不好,怨不着人家。把嘴闭上往前走,是死是活就这么着。”
刀疤跺脚道:“大哥,要不是他们两个,咱们能遇上催命碑吗?大仙儿都要杀人啦,你怎么还不着急啊?”
“着急有个屁用?”孙老头怒吼道,“都收拾好东西,咱们赶紧回绺子,绺子里有陆师爷留下的东西,说不定能救咱们的命。快点走。”
孙老头说完就大步往前走了过去,我紧追了几步道:“平天海里的是金大仙?”
“不是。平天海金大仙不敢进来。”孙老头道,“穿过平天海,就是去黑风坳子最近的一条路。咱们要是从远处绕过去,不仅得多走好几天,还得被金大仙一路追杀。”
我饶有兴趣地问道:“还有金大仙不敢进来的地方?”
孙老头说道:“东北的林子就是这么回事儿,大仙也各有各的地盘儿,就像熊瞎子霸占的林子老虎也不敢轻易往里闯。平天海里有更厉害的大仙儿。”
孙老头叹了口气道:“我说这个,你可能不信,可是事实上就是这么回事儿。当年,我们敢在平天海里建绺子,是因为绺子里有个能人,就是绺子里的陆师爷,他不是仙儿,却能跟仙家说上话。”
“陆师爷能掐会算,还能请动仙家。小鬼子跟我们斗了几次,都是陆师爷找了仙家帮忙,才把小鬼子给陷在了平天海。那时候,我们把死人脑袋沿山挂了一路,小鬼子硬是不敢过来报仇。”
“后来,东北解放了,绺子我们也不要了,但是陆师爷却没走。他说他走不了,得留下伺候大仙,还说,万一哪天我们不回来不行,就去绺子里找他,就算他不在了,也会在绺子里留下点东西,告诉我们怎么跟大仙碰头。”
孙老头说到这儿苦笑了一下:“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沉声道:“平天海里是什么仙家?”
“不知道。”孙老头摇头道,“陆师爷一直没说过是哪路仙家,有一次说走了嘴才告诉我,平天海里不是仙家,是鬼神。”
我转头看向叶寻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凝重。
大仙儿是东北话不假,但那是后期的叫法。跳大神的人把各路仙家供奉在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的座下,意思是仙家上面还有玉帝和祖师爷,也可以说是将萨满教与道家结合出现的说法。正宗的萨满教拜的不是仙,而是神明。我们说不定已经闯入了萨满的地盘。
我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个陆师爷是什么人?”
“不知道。”孙老头摇头道,“他是自己过来入伙的。以前我们建绺子也不打听这些,沾了人命、见过血的人也不会告诉你自己为啥当胡子。”
孙老头一问三不知,但是他前面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的程度。他想钻平天海避开金大仙的追杀,确实是在情理当中。
我沉默了一会儿,冷不丁地问道:“你下平天海的时候拜的那个山神是谁?”
我从看到那座山神庙就觉得奇怪,一般山神庙里都带着供桌和牌位,就算有人给山神塑了像,山神也应该是坐在神台上面的。
可是那座山神庙里却只有一张长条形的椅子,说是神位,倒不如说是门房儿。
“不知道。”孙老头再次摇头,“山神庙是陆师爷盖的,他说不管进出平天海的时候有多着急,都得过去给山神爷磕个头、上个香,要不然肯定走不回绺子。以前有人不信邪,真没给山神爷磕头,结果进了平天海,人就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再也没回来。”
我正想再问的时候,六子却拍着巴掌笑道:“长虫,长虫……棍子穿长虫……”
我顺着六子的目光看过去时,不由得头皮一麻。就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竖着一根一头被削尖了的长棍,棍头正插进一条黑蛇的肚子中间。
一时半会没死的黑蛇嘶嘶惨叫,狂甩着身子想要从木棍上挣脱下来,可它越动,木棍就刺得越深,带尖儿的棍头已经从黑蛇背上透出了锋芒。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黑蛇挣扎扭动时,肚脐四周竟然传来一丝丝的剧痛,仿佛那根木棍不是穿进了黑蛇的肚子,而是扎进了我的小腹。
我下意识地把手捂向自己肚脐时,那条剧痛难忍的黑蛇忽然用尾巴缠住了棍子,又把前半截身体缩成了波浪形的弧线挺立在空中,调转蛇头面对我们的方向张口带血的蛇吻,“嘶”的一声惨叫,猛地把蛇身往前窜动了过来。
我眼看一丝丝带血的红肉从黑蛇伤口两侧层层崩开之后,那条蛇竟然活生生地把自己给扯成了两段,掉在地上的半截蛇身贴着落叶连翻了两圈之后,蓦然钻到落叶之下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