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温吞不决的性情之下,藏着的是过于跳跃的想法。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他遇事时,总会在脑子里做出各种延展推断,常见的例子就如同方才他看到常岁宁进来,脑子会根据当下情形迅速分析,做出自认最准确的判断——
虽然他判断错了,但站在他的角度,他的判断的确是最有可能的,而非毫无依据的。只是常岁宁会出现在此处,实在偏离了常理,他是在好友的刻意蒙蔽之下,生出了认知盲区。
而他脑子里不常见的想法延展也有很多,譬如他登高时,总会冷不丁幻想一下自己从高处跌落摔死的情形;于家中抱挪花盆时,脑中则会闪过自己抱盆跌倒,盆碎,而利瓷刚巧扎入自己喉间的可能;吃饭时也时常会幻想被双箸戳死,被饭菜噎死呛死,且遇母亲下厨时最为频发……
发作严重时,日常在脑子里死上百八十遍,也不在话下。
总而言之,他这个脑子,总是活跃的过分,此现象有利有弊,他自幼擅推想,算学是同龄人中学的最好的。且他擅画仙人仙境,脑中想象万千,下笔自有不羁仙气,于钱塘乃至整个江南皆称得上饮誉画坛。
弊端也有很多,譬如他脑子转得太快,刹不住脚,偶有给人以“王望山此人疑有脑疾”之感的发言。
而正因想法总是太杂太乱,才有骆观临口中“擅谋却不擅断”的评价,也造就了他遇事难以抉择的性子。
此时此刻,王岳的“幻死之症”便发作得很彻底,他听着常岁宁口中对越王起事的下场定论,脑中已随之幻想了十多种跟随越王起事失败之后的死法。
被斩首的,五马分尸的,株连九族的,妻离子散的,游街示众时臭鸡蛋与烂白菜砸在脸上的,死于逃亡路上的,在阎王殿中被审判时痛哭流涕的……
骆观临:“岂止是江都本身之生机。”
街上人流如织,王岳用心数了,沿街店铺十间里至少开了八间,有一家茶铺在店外支了好些桌子,占用了街道,两名腰间佩刀的官兵正与茶铺掌柜说话,那驼背掌柜连连笑着揖手,立刻让伙计将桌凳往里挪,只留了两张桌子在门外,见其中一名官兵点了头,掌柜抬手邀请二人进去喝茶,二人拒绝了,离开此处,继续沿街巡查。
不多时,食肆中,看着摆满了整整一大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各类肉菜,锦衣男子一阵肉疼——区区一小店……竟有这么多花样!
“避祸?如今各处祸事连结,你避得过来吗?”骆观临反问:“且你道我手无缚鸡之力,莫非你有?你举家近百口人,你拿什么替他们避祸?拿你在笔铺中选笔足足一整日而不决的耐心吗?”
“就是,花娘若长这样,不如趁早关门大吉算了!”
王岳无奈失笑,拿着那糖人儿瞧了瞧,又看向窗外,不禁感慨道:“看起来当真不像是刚经过战乱摧残之地……不愧是江都,生机蓬勃无限啊。”
掌柜的应和着,亲自为他们倒茶,笑着闲问:“诸位应是外地来的贵客吧?”
伙计心中烦闷,却只能端着笑脸去招待那群人。
那间食肆外,那锦衣男子盯着那妇人涨红羞恼的脸,正哈哈大笑时,忽然听得身后响起一道男人的声音:“人家好端端招呼客人,这位郎君若吃不起,不愿做东请客,也可以不进去的,何必强颜嬉闹来掩饰囊中羞涩呢?”
说着,大步往店中走去,大声道:“把上好的酒菜都拿出来,本郎君有的是银子!”
听得掌柜的这句“可也是”,几人心中了然,看来已有许多人闻讯而至了,他们便向掌柜的打听起消息。
江都能恢复得如此之快,同常岁宁切实有效的治理手段息息相关,这一点毋庸置疑。
其人此际面容含笑,脚踩长靴,背后背着只长匣,不知装着什么,周身竟有两分江湖侠气。
这下倒好,那妇人才站出去,就招来个冤大头!掌柜笑的眼睛都瞧不见了!
代入感太强,王岳已经开始忍不住在心里痛骂自己识人不清了。
男人牵马而去,迎面遇一老翁,开口问道:“敢问老丈,刺史府可是一直往前?”
“你这哪门子好意?”王岳抬起双手来:“就差拿根绳将我绑起来塞进麻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