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和叶泠面面相觑,赶紧都溜出了长生殿。
空旷的长生殿里,只剩下了这对沉默的父女。
“刚刚我就察觉到了,你的气息不稳,脸色也不好。”沧流盯着沧雪,活像沧雪脸上有只苍蝇,“和什么人动手了?”
原来是这事儿。沧雪悄悄缓了口气,道:“就是叶言刚才说的那个人。我和他交了下手,没打过。”
沧流皱着眉,严肃道:“我不是说过不要随便动手,以免打草惊蛇吗?”
沧流确实说过。沧雪辩解道:“可是那人连狐族都不是,又有什么惊蛇不惊蛇的?更何况,那人从我们到胭脂铺时就待在那儿了,他肯定目睹了掌柜被杀的全过程。若能抓住他,岂不是多了一条线索?”
“那你抓住他了吗?!”沧流突然喝道:“无知小儿!自以为自己有些能耐了,就无法无天了!”他顿了顿,道:“今日,是那人没有把你这种初出茅庐的小妖放在眼里,没有痛下杀手,你才能活着回到青丘!倘若今日那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现在还有命在这里跟我犟吗?”
沧雪没有说话,她也无话可说。今日之事,确实是她太冲动了,连对方的虚实深浅都不知道就动手,死了也是活该。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太差劲。
沧流见沧雪不语,也平缓了一下语气:“我希望你能明白,做事要量力而行,那些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年轻气盛可能看上去很过瘾,很热血,但终归会如同夜幕中的烟花一样,转瞬即逝,只留下无名的灰烬。”
沧雪是不可能明白沧流这番看似无意的训诫中其实是包含了一代人的血泪。甚至,沧流希望让她知道的是“做事要瞻前顾后,量力而行”,但她明白的却是“自己还不够强大,还没有独闯天下的资格”。
沧雪总是觉得,自己和她爹的想法,似乎从来都找不到一个交汇点。
也是,毕竟他们之间还隔着近千年的时光。千年之间,沧海桑田,可变的事物多了去了。
沧流以为沧雪听进去了,便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了:“好了,今日所言,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我问你,你和那人交手时,可曾看清他的长相?”
沧雪从头到尾都只看得清那人的影子,哪里还看得到正脸?不……不对,那货最后还回头一笑来着……沧雪脑中只捕获到了那点可怜的印象:“没看清,大概是个跟叶言差不多的年轻人,长得……还行吧……”
沧流:“……”
不知为什么,“长得还行”这句话从他这个爹的角度听上去挺刺耳的。
沧雪却没有意识到这些。她见沧流忽然不说话了,便抬头看了看,却发现了那株挂着铃铛镯的灵藤,不由道:“爹,这是哪个仙女送你的?”
这丫头怕是怀疑自家爹一大把年纪了还打算给她找个后娘吗……沧流自动无视掉这个问题,冷着脸道:“阿雪,把那镯子给爹拿过来。”
沧雪不明所以,看这架势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便乖乖把那镯子摘了下来,递给了沧流。
沧流看着那有些黯淡的镯子,眼角分明闪过了无限的往事,那是沧雪从来都没有在她爹脸上看到过的。
沧流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这个刚才被他指责“年轻气盛”的丫头,只觉得千年的时光仿佛一瞬间重叠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有了个想法。
他拿着那镯子,对沧雪道:“把手伸过来。”
沧雪乖乖地把手伸过去,看着沧流将那镯子戴到了自己手上。
银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似乎是认可了这个时隔千年的新主人。
“爹……”沧雪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这铃铛镯,是一位故人的。”沧流明白沧雪心中有疑惑,便简单道,“故人已逝多年,这镯子,也算是个纪念,你就替爹收好吧。”
沧雪点点头,也就不再多言。
从长生殿中出来,沧雪就有些懵,不知道今天他爹是怎么了,一会儿训诫一会儿怀旧的,大概人上了年纪都会这样?
青丘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与世无争,灵力丰沛,适合万物精灵修炼生长,就连星空,都比别处更为澄澈浩瀚。
今日她的一时冲动,说不准是不是也有要守护的东西。
原来有些东西,你长期拥有,不会觉得什么,可如果给你拿走,你还是会害怕。
沧雪在一棵大灵树下坐下,灵树在一处高坡上,在这里,可以仰望到青丘最美的星空。
“夜静星河出,耿耿辰与参。”
这么文绉绉的句子,当然不是沧雪说的出来的。
沧雪蓦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