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看见了沧雪手中的那根长鞭,叶言是何等识货,自然看出那鞭子不是凡品。但他只是瞥了一眼,竟然难得的没有废话。
“伤的不重,回去好好休息,我那儿还有一颗药神的还神丹,送你,就当赔你的酒了。”叶言语速很快,沧雪差点都没听懂他在说啥,就听见这货突然安静下来,支吾了一句:“抱歉。”
沧雪愣了愣,然后好像不耐烦地甩开他把脉的手,有些力不从心地说:“你,跟我走。”
叶言没想到沧雪还有话要跟他说,依着沧雪这臭脾气,只怕余怒未消,再骂他一顿也有可能。
但这事儿到底是因他而起,他挨她一骂,也就算两清了。
所以叶言也没有多说,大义凛然地就跟着沧雪走了。
叶泠见状,屁颠屁颠地也要跟过去,愣是被沧雪回头一眼神给瞪回去了。
沿着一条小溪,沧雪和叶言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沧雪许是方才和她爹斗狠了,说一句话都觉得费力:“你为什么要打碎我的酒?”
叶言最初的气盛已经被打压下去了大半,因此也就不好意思把那些一时冲动的想法抖出来丢人了,只好含糊道:“不为什么,就是想和你比试比试。”
沧雪听了这种可笑的理由,倒也没有觉得奇怪,只是点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明白了,所以你就是故意激我出手的?”
“如果我不这样激怒你,让你展现真实的水平,你打算像哄傻子一样哄我多久?”叶言一边说着,心中的忿忿不平又渐渐浮起来了,“阿雪,为什么平时交手时要隐瞒实力?”
沧雪偏过头,似乎在努力想着怎么解释这件无厘头的事,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客气:“就为了这破事?我真不明白你在不平什么。”
叶言立刻涨红了脸,刚想说话就被沧雪打断了:“师兄,我问你,你修炼是为了什么?”
修炼……是为了什么?
这么个简单的问题,叶言竟然一时无言以对。
他从小生活在青丘,拜在狐帝沧流门下,又凭着一点聪明天赋成了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一路顺风顺水,以至于他从来都没有仔细去想想,自己这么多年的修炼到底是在干嘛。
如果非要说出一个作用,那,大概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幼稚的虚荣心和好胜心。
先打败阿雪,然后是妖界的同辈精英,再然后呢?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直到这时,叶言才忽然觉得,“打遍天下无敌手”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你终于甩开其他人,一个人登上了最高的山顶。一开始你会觉得很痛快,很了不起。
可是,你的了不起只有你自己陶醉其中,你登上山顶对那些在山脚或山腰的更多人来说,除了仰望,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这是一种……天帝一样的寂寞,即“高处不胜寒”。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沧雪见叶言沉默不语,就知道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青丘狐族一生自由,不问所谓正邪,只追寻自己的内心,这也就是为什么青丘狐族自我祖父以来就一直处于妖神之间的原因。”
叶言难得听到沧雪跟他说这些,不由偏头看着这个平时看上去总是闷闷的师妹,第一次发现她的眼中有种不同寻常的渺远:“我们不与杀生的恶妖为伍,也不去高攀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我们的修炼,不为天地所限,可以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叶言本就聪慧,加上又出身不凡,该领悟的格局还是能领悟的。
他和叶泠从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但他不止一次听沧流说起过他们,沧流说,他们是为了守护天下苍生牺牲的,和上任狐帝沧云一样伟大。因此,他总想着要变得强大,不能辱没了父母的名声。
叶言只觉得脑中似乎有困扰已久的迷雾被霍然拨开,前路一片清明,不由对沧雪心生感激。只是碍于面子,就只能故作深沉地点头表示认可。
接着,他就看到这个刚刚还一本正经侃大山的沧雪忽然松了一口气,换上了平日那种不耐烦的口气:“那你既然懂了,我就好向我爹交差了。好了,收拾收拾,跟我走。”
叶言:“……”
沧雪这一波言语完全把叶言惊呆了!这前后完全都不像同一个好吗!
一时间,那么聪明的他竟然都没能反应过来,还傻傻地问道:“交什么差?”
沧雪生怕他回过神来又要废话,赶紧一把拽过他就走:“让你走你就走,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这一拽把叶言拽醒了:“喂!师父到底把你喊过去干什么了?”
沧雪见他牛脾气上来了,干脆把话题越扯越远:“能干什么?就把我喊过去跟他打了一架!”
果然,叶言立刻就被吸引住了,暂时忘记了别的,叫道:“什么?!你跟师父打了一架?那那……那你输了?”
叶言还记得刚才刚赶到思过崖的时候,沧雪半跪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所以叶言猜测沧雪应该是输了。
最重要的是,沧流是什么人?妖界四帝之首,青丘狐帝,叶言的师父和偶像,怎么可能被沧雪这个初出茅庐的小狐狸就打败?!太不现实了!
大概是叶言不可思议的眼神伤害了沧雪,她挑了挑眉,不屑冷笑着,说出了一句在叶言看来颇为大逆不道的话:
“你错了,我爹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