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一开始还有抽搐般的挣扎,到最后,整个人都被那不断生长的枝叶包裹住了,如同一个巨大的蚕茧。蚕茧的上方,那黑衫女子发出了一声悲悯似的叹息。
整个奇怪的空间里,到最后,只剩下了那面光洁的镜子。
光亮的镜面外,是一片漆黑,黑暗的镜面外,是一片光明。
瞳的屋子里,晴薰正伏在一旁的桌上休息。她原本是习武过后,顺路过来看望瞳的,却不想太累了,竟然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床上,昏迷许久的瞳,终于动了一下指尖。
晴薰若是看到了,应该会很开心。
是吧?
在离洛桑万里之远的蛮荒之地,有一处巨大的裂缝,裂缝绵延近千里,深不见底。此时,若是有人从上方路过,附身倾听,就能听到深渊下传来阵阵古怪的低吟之声。
“呵呵,第一个力量的承载者,看来已经准备好了……”
“能被我选中,是你的荣幸。”
《山海经·大荒东经》中记载: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
而《列子·汤问》中,夏格对自己的学生商汤说,在渤海的东面几亿万里的地方,有一条大河,其间有一个无底洞,名字叫做归墟。
归墟秘境,是传说中世界的尽头深渊。
晴薰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而且,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身在斓月宫中。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鹊音正双眼红肿地低着头,隐隐有抽泣状。
旁边,她那日夜操劳国事,难得一见的父皇正关切地坐在一旁望着她,似乎欲言又止。
唐晴薰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看到这不寻常的情景,就猜到怕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父皇,您怎么来了?发生了什么?”
唐渊看着还有些睡眼惺忪的女儿,完全不愿意开口说出那件可能会令她心急如焚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瞒是瞒不住的。
唐渊轻轻握住了女儿的手,尽量平和道:“薰儿,朕知道你和唐目世子,也就是瞳的关系很好,但是,朕还是希望你听到下面的话,不要着急。”
晴薰越听越不对劲,却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父皇,瞳哥哥究竟怎么了?您说,我没事。”
唐渊深吸了一口气,道:“瞳失踪了。”
“什么?!”晴薰果然怔住了,惊道:“不对!我睡着之前还在他屋里,如果有人进出,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唐渊似乎早就知道晴薰会这么说,叹息道:“那你可知,你为什么现在会在这儿?”
晴薰茫然地摇了摇头,完全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是朕让人将你抬回来的。”唐渊的眼中隐隐有怜惜,“薰儿,鹊音找到你时,你正昏倒在瞳屋里的地面上。”
怎么会……晴薰的脑中,分明清楚记得自己睡着了,至于睡着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没有映象。她挣扎着起身想要分辩,却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脑后传来的疼痛!
那痛感再真实不过了,完全就是被重物击打后才会出现的情况!
可是……晴薰仍然觉得不对劲,道:“如果真的有人闯入,他既然有本事悄无声息地进来,自然也就可以将我也一并掳走。为什么只是打晕了我,反而抓走了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的瞳哥哥?”
“而且,大内侍卫已经排查过了,瞳的屋里,并没有有人进出过的痕迹。”唐渊补充道。
没有有人进出的痕迹,又没有伤害晴薰,瞳却不见了……唐晴薰将一切联系起来,很快就得到了一个看似荒唐无稽的结论。
瞳很有可能,是自己离开了。
“他……他是自己离开的?他被人控制了?”晴薰自己都被这个结论吓到了,怔怔地看向唐渊。唐渊似是心有不忍,但却还是点头道:“眼下,只有这一个说法说得通。”
“为什么?”晴薰仿佛又重新陷入了几年前的悲伤中。难道,当年的那场悲剧,竟然又要分毫不差地重新上演在她眼前吗?!
她好不容易才找回她的瞳哥哥,兄妹两重逢不过数月,竟然就要再次分离?
如果……如果她没有睡着,那是不是,就可以拦住他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用,是不是?
唐渊看着女儿的眼中渐渐溢出歉疚的泪水,知道她是在责怪自己的无能。只是,这些事情,又怎么能全部怪到一个普通的弱女子身上呢?
“薰儿,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唐渊宽慰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江衍和沧雪姑娘。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我们凡人要插手,怕是也难,但如果他们二人在,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唐渊可能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已经下意识地将江衍移出了“凡人”的行列。
唐晴薰被父皇一语惊醒,当即擦干了眼泪。不错,现在流泪是没有用的,只要找到了瞳,一切就已经成功了大半!她强迫着让自己打起精神道:“我没事,父皇不用担心。江大人和阿雪姐姐那边我已经通知濠州巡按留意了,他们应该已经收到信笺,很快就可以赶回来。”
唐渊原本还担心晴薰会承受不了,日夜忧心苦恼,却没想到她面对困难,已然能够学会坚强地去面对,不由欣慰地拍了拍女儿的手,道:“薰儿,你真的长大了。”
虽然如此,晴薰的心里却依然免不了七上八下。
现在,一切的转机,都寄托在了江大人和少司命大人身上了。
江衍和沧雪并不知道他们无形中被寄予了多大的希望。他们正快马加鞭地赶往京城,为了缩短路程,江衍还特意寻了一条林间捷径,虽然小路荒僻,但确实是到京城最快的路了。
林间小路,因为偏僻,所以一路上沧雪和江衍都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人。有也是那种一队人马的商贩,为了尽快赶路才走的这条小路。
沧雪在林间纵马飞驰,也算是畅通无阻,可是就在快要走出山林时,她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旁的树林里,似乎有一个独行的人影。
“吁!”沧雪忽然间将马勒住,跟在她身后的江衍险些刹不住脚,差点从马上栽倒下来。
“我说阿雪,你下次要停马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好让我有个准备……”江衍安抚好了受惊的马儿后,又开始嘴碎地教育沧雪了。
沧雪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说教,手指示意道:“那林子里,似乎有个人。”
江衍朝着她指的方向张望了两下,连个鬼影都没有看见,当下也没有在意,道:“哪儿有人?我怎么没看到……”
沧雪也就方才那一瞬间看到了那个人影,等到指给江衍的时候,那人却又消失不见了。她不由地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好了阿雪,先别管那人了。只要他没有对我们不利,也就不去理会了。”江衍继续勒马前行道,“我们还是赶紧回京城吧,瞳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关键是,我们还得知道伤害瞳世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沧雪心中仅剩的一点狐疑就这样被江衍的话语打败了,也就不再深究,跟上了江衍的步伐。
当时的她,或许是因为一心放在赶路上,所以也就忽略了心中那一点突然涌上来的熟悉感。
那种,与明河镯遥遥相映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