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应龙接过方礼呈上的书信,打开一看,里面写的却是方国珍投诚之言,说什么“民生疲惫,聊无为生,国政起事,诚迫非得已。智谋之士不为祸始,不为福先;豪杰虽并起,智均力敌。然且莫适为主,保境安民以俟真人之出,斯吾志也。今殿下英睿纯善,爱民如子,实乃真人临世,国政愿举军来投,为殿下驰骋奔走,献犬马之劳。”
文绉绉的罗嗦一大番,其实就是说“百姓太苦了,我起义也是迫不得已,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富贵,只是为了等待真命天子现世,这才是我的志愿。如今殿下英明神武,爱民如子,就是真命天子,我愿意前来投靠。”
大华的东进计划成功后,地幅广阔,已经占据了大半江山,又有雄兵百万,威势之盛已盖过蒙元,俨然天下第一大势力。随着消息的传播,各路反元义军面对大华威势,各有打算那是肯定的,有一些小股势力愿意全军投奔,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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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方国珍这样大豪强,实力在天下间足以挤进前五行列,一直以来,又未和大华有过任何接触,平白无故的就说要投降,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更何况方国珍的摇摆不定是出了名的,即使派了长子前来投诚,史应龙还是不敢尽信。
当下史应龙只是笑道:“令尊在浙东保境安民,令百姓得于以休养生息,这样造福一方的豪雄,本王神交已久。而贵方自起事以来,历尽多方势力打压,虽然困难重重,常处于风雨飘摇当中,却如苇草坚韧,纵然左右摇摆,却从未倒下,这等坚持,更是令人钦佩。但令尊如此青眼,本王却有些受宠若惊,此事干系过于重大,还需我大华重臣商议方能定下。方公子不妨先入成都暂住,等候一段时间。”
方礼也是极为聪明的人,否则也不会被方国珍派来大华。史应龙话中虽然没有拒接的词语,但方礼已经听出他对自家势力时常反复的行为持有怀疑,所谓“重臣商议”恐怕只是推脱之词,当下急道:“殿下,方家先前多次寄人篱下,不过是为了保存实力,等待真命天子出世。这次前来投诚,已是全心全意,绝无取巧投机之意。”
“贵方的诚意,本王还是相信的.只是这件事干系太大,本王一时也难以决定,还望方公子多等一些时间。”史应龙是笑了笑,对方礼的辩解却不以为然。方礼见状暗自埋怨自己父亲以前干的好事,却不得不继续辩解,诚恳道:“殿下,起事方家和大华早有关系,如今前来投诚,也不过是江河入海,重归一家,还请殿下无需怀疑。”
“哦,此话何解?”史应龙听他这么一说,却被勾起了兴趣。方礼说道:“其实方家祖籍开封,家父与金瓜锤方评方伯父共祭一祖,乃是堂兄弟。峨嵋的灭绝掌门,正是家父堂姐。方家这次投诚,愿请灭绝掌门来做担保。”
“恩,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史应龙大为惊讶,要知道峨嵋派跟大华休戚相关,灭绝与他的关系又极微妙,若方礼真能找到灭绝为方家的投诚做担保,大华得了浙东之地,向南可以和胡深夹击陈友定,向北可以攻略张士诚,向西也可以和陈友谅相持,意义重大,倒真是一个好消息。他沉吟半晌,又问道:“既然台州方家和开封方家同处一脉,不知方公子可有证明?”
“这个自然是有。”方礼闻言大喜,既然史应龙提出要看证据,那就说明对方已经有所相信,只要自己在努力一般,此次入蜀之行,必能成功。他忙叫过随从,在行李中取来一个紫檀木盒,捧到史应龙面前。史应龙打开木盒一看,里面放着一本方氏族谱,纸面泛黄,显然已有不少年头。他拿起方家族谱,慢慢翻阅着,方礼也在旁不断解释。
却说方家原是宋朝地方大族,自从跟随朝廷南渡之后,百余年来一直与外敌奋战。当年崖山之后,方家仍不忘故国,一直在暗中参加各地反抗蒙元的起义,或出谋献策,或派族中弟子亲自上阵。但蒙元正值兴盛,大势难违,方家努力多年,却未见有半点成效。到了方国珍祖父当家时,奋战多年,临终前终于想明通了独木难支之理,便决定让方家隐藏起来,伺机待发。
其时方家所剩人丁不多,为了避免被蒙元一网打尽,方国珍祖父让两个儿子分赴两地生活。长子回开封祖籍处,后来留下了方评一脉;幼子去台州,传下了方国珍一脉。只是方家人活跃在各种起义活动当中,留下不少蛛丝马迹,蒙元朝廷顺藤摸瓜,终于将方家开封一脉全部杀害。灭绝当时已经在峨眉山学艺,幸免遇难,只是因为年幼,仅知道还有一些族亲存世,但却不知详细情况。而方家另一脉因为无人知晓出身来历,却在台州扎根发展,直到方国珍这一辈,终于奋起揭旗,再次举兵反元,迅速占领了浙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