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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妙无忧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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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镇古堡的真实名字已经被湮没在了历史当中,现在它就叫小镇古堡。因为在他的下面有一座不太繁华的小镇,相应的,人们把这个小镇就叫做古堡小镇。这样听起来,小镇古堡和古堡小镇就变成了一个相辅相成的整体了。小镇古堡最初的主人和小镇古堡的用途也没有人知道。但是,现在这里被当作伊色的一个监狱,非常重要的监狱。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这里的,即便是这里的犯人,在某些方面也值得人们羡慕。

  小镇古堡是用黑色的巨石建成的。相传这些巨石原本是一颗从天外飞来的陨石。后来被能工巧匠分割打磨成大小一样的长方石头。在长方石头的周遭又开凿出严丝合缝的子母扣槽。这些石头一个嵌在一个里所以小镇古堡异常的坚实。这也许是这座古堡一直没有倒塌的原因。

  小镇古堡坐落在三座大山的夹缝之中。远远望去,三座大山就像是一把浑然天成的椅子,而小镇古堡就向探身而坐,又跃跃欲试的一个黑金刚。这黑金刚好像随时都可能从椅子上跳下来把古堡小镇砸成一片废墟。但是数千年来一切都没有发生,小镇古堡和古堡小镇就像一幅定了格的图片。

  小镇古堡的地理位置相当的险峻。要想去到上面,必须走正前方向一条蜿蜒的险路。这条路就像专门为古堡设计的一样,宽有百十步,左右都是悬崖。悬崖下方的湿气形成浓重的雾将这条路包围的若隐若现。每当有人上去或有人下来的时候,他们就不得不走这条险路,远望之下这些人就向在半空里跳“8”字舞。这条险路被称作“蛇道”。

  古堡小镇的十字街上有一座小旅店是胡德大叔开的。胡德大叔并不是古堡小镇的“土著”,而是十多年前搬到这里来的。胡德大叔天生是个好厨子,调得好酒,做得好菜,为人也够和气。这样的人原本会受人们的喜爱。可是胡德大叔除了爱爆粗口还有一个毛病——为人很抠门儿,而且在他的的旅店食宿价钱很贵。此刻他正思谋着宰宰这几个外地人。

  “三位尊贵的客人想要点什么?”

  “你这小店有什么?”

  “嗬,不要小瞧我这门面小,只要你能付得起价钱,除了鱼之外,想要什么都有。你喝过用喷火龙背鳍上的肉熬出的汤吗!两个金币一份;万年巨树上先知鸟的肉,四十个银币一只,沙龙漫蛇的煎蛋,一个金币一份儿。还有用凤凰花的花瓣和籽调出来的酱汁,二十银币一份儿。呵呵,还有很多你在别的地方听都没听说过。三位要吗?”

  “那么把你说的这些各拿一份儿吧,我这里有十个金币,剩下的把你说的我们没见过的让我们见一见。”

  “对不起!”胡德大叔不好意思的哈哈一笑,“我们这里现在只有烧土豆和番茄酱!主食也只有窝窝头。两个金币管饱。您几位别生气,我可没心思耍你们。原先我们这里确实什么都有,可是半个月前小镇上所有的东西全他娘的被古堡里包下来了。如果你们觉得土豆和番茄倒胃口的话,在这个小镇里就只有挨饿了。”胡德大叔说完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从那十个金币里拿走两个金币,“两个金币,公平买卖,童叟无欺。亚娜罗,给我们三位尊贵的客人上菜。分量要足啊!”

  不大工夫,有位腰系围裙的女孩子分批次端上来一大盘番茄酱,一锅烧土豆和一盆足有二十几个窝窝头。亚娜罗斜梳了一个长长的辫子。头上扎了头巾,她手腕子上的铃铛铃铃地响个不停让尼沃塔想起了蚩格纳。

  此刻尼沃塔和妙无忧包括洛加尼在内已经做了第六次易容。按照妙无忧的观点,最高明的易容术根本不用再脸上过多的做手脚。比如在脸颊上稍微图上一层淡淡的锅灰就能让一个人的脸变的看上去瘦很多,在嘴角肌肉上上一些拉紧胶水就能让他变成一个歪嘴巴的家伙。此刻尼沃塔两个眼睛的眼角就被胶水拉的向上挑,上下嘴唇略往外翻头,头发被剃光了——尼沃塔起初不肯,在他睡着的时候被妙无忧使坏点了一把火烧了个球胡麻擦,不得不剃掉了——就这点小小的改动就让尼沃塔也认不出自己了。妙无忧比较麻烦,他不得不用刀子把自己的脸皮划开,把他的左半边脸垫了起来然后缝合。又修了两条眉毛,同样用胶水处理了脸部不合理的地方,穿上了一条肥大的裤子,再在瘸了的那条腿的鞋里倒插了一根短的钢针——这样走起路来就协调多了。

  “嘿!”妙无忧大喊:“你的烧土豆里怎么没放油啊!”

  “哈哈,”老胡德大叔爽朗的一笑:“他娘的,我这该死的厨子又揩我的油了!您别生气,我现在就进去打死他。”说着他就要气势汹汹的进厨房去。

  “别,别,别为这点事儿闹人命!这样的话你能不能还我几十个银币?”

  老胡德大叔使劲儿想了想,“我再多给你二十个窝头吧”老胡德大叔心里盘算,就原来那盆窝窝头他们也不一定能吃得了。

  “嗯,这样也好。你吩咐厨房把这次的窝头给我们烤干,我们留着路上吃。”

  老胡德大叔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娘的,遇到对手了!有心不给吧,话已经说出去了!不过客行主令,能捞一点算一点。

  胡德大叔哈哈地走过来,把手一伸说:“没问题,不过你得给再我五十个铜子儿的木炭钱,不容易啊!这年头什么都贵,那杀千刀的炭黑子木炭卖球的比金子还贵……”

  “那就不用烤了,”妙无忧说,“用绳子穿起来挂到院门口晒吧,这年头,也就阳光和风不要钱了。”

  “你们带绳子了吗?我们店里就一条绳子,前些天栓到树上晾衣服用,不知道被哪个没天理的给偷了——让他全家死翘翘。如果您能出五个铜子儿,我这就去杂货铺买一条。”

  “得,你就把这二十个窝头端上来吧,我们自己处理。”妙无忧说。

  尼沃塔在一旁实在忍不住想笑。这妙无忧也忒坏了点儿,知道老胡德大叔的脾气还专门气他。不过老胡德大叔也真可气。土豆番茄加窝头就要卖个肉价钱。他强忍着笑意在这里看戏。不过当亚娜罗再次把窝头端给他们并用看饭桶一样的眼神看他们的时候,尼沃塔一下就尴尬的不得了,断断续续地说:“打——打包来的。”

  亚娜罗捂嘴笑着闪到后面去了。

  尼沃塔他们窝头沾着番茄酱,就着没油水的烧土豆,好歹也吃了个饱。这时他们隔着窗子看见了一队人马推着十来辆大车缓缓而来。这些人穿着黑色的执法袍,袍子上有白色的斧头,代表他们是小镇古堡里的人。

  “老胡德,我们的吃喝准备好了吗?”有两个人进来叫道。

  “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早都准备好了,还说你们怎么还没来呢,要是我们能上去,早就给您送上去了。”老胡德抢步上前亲热的拉扯道。然后妙无忧他们就看着亚娜罗和老胡德从里面的厨房里一趟一趟的往车上搬吃喝的东西。他们的东西整整装了一车,这队人就又到别家去了。临走时候当头儿的给了老胡德大叔两个金币说:“喏,两个金币。有劳了。明天我们再来。亚娜罗是越来越漂亮了,想到小镇古堡里去玩儿吗?”

  “想啊,想啊!”亚娜罗像个没脑子的小姑娘一样跳过来亲热的一把搂住那个说话的人撒娇道:“你早就说要带我去了,可是一年了,我也没去成,我真想感觉一下走在蛇道上的感觉,四周是云雾缭绕,脚下的万丈深渊,那感觉就和腾云驾雾一样。”亚娜罗亲热的举动让旁边那个家伙嫉妒的不得了。

  “行了,你想死啊。”他对被亚娜罗缠着的人说:“要是让伯爵知道了,九条命也不够。”

  “放心吧,这些天那么热闹,带我们的亚娜罗去看看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外人。”他说着对那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的眼里微微露出贪婪的目光。这一切都被老胡德看在眼里。同样,妙无忧也关注着这一切。

  目送那些人远去之后妙无忧生气道:“你真不地道,怎么还欺生啊,难道我的金币和他们的金币有区别?”

  “说句良心话,我更喜欢你的金币。”老胡德叹了口气说:“你以为我想啊,他娘的,不过我有什么办法呢?如果惹古堡里不高兴了,我这小店随时都得关门。”

  “他们要那么多吃的干什么?明天还要来?”妙无忧问。

  老胡德看着天花板**。

  “妙无忧掏出一把铜子儿仍到桌子上当当响,老胡德不为所动。又掏出几十个银币,老胡德:“这个吗——这个——恩——怎么说呢?”

  妙无忧暗骂。不过他没有办法。之前他们已经细细地查看过地形,发现绝对没有可能从其它地方能到小镇古堡里去。他们唯一能做的是尽量打探古堡里的消息,此刻,任何一点关于小镇古堡的消息对他们来说都是价值千金的。

  又仍了两个金币,老胡德才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钱都拢了去然后才说:“那个伯爵——就是小镇古堡的主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忘八淡给出的注意,说是庆典的时候如果让十条喷火龙一起飞到天上吐火场面一定很壮观,伯爵也是老糊涂了,就派人四处找了十条喷火龙训练他们喷火。这十头畜生顶的上两个小镇全部人加起来的食量。可怜啊,每天我都要把二十个金币的东西当两个金币卖,再这样下去,就算古堡不让我们关门,我们也只得关门了。”

  “庆典?什么庆典?”

  “你们不知道吗?”老胡德的食指勾了勾又勾走妙无忧一个金币,“伯爵的女儿要结婚了,十天以后就是就是伯爵女儿的结婚庆典。”

  赶早不如赶巧,妙无忧觉得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吃完饭妙无忧准备要三个房间,老胡德说没有房间了。妙无忧付加倍钱只要一个房间,老胡德依然很抱歉。如果十个金币一晚都不行的话,看来老胡德真的是没房间了。妙无忧他们出了老胡德的旅店后又另找了一个住处。

  傍晚。

  “你会水系魔法?”妙无忧问尼沃塔。

  “你是说驭水术?”

  “很有意思的魔法,谁教你的?”

  “是我的爷爷。”尼沃塔说。

  “这个世界上的水系魔法我见过不少,可你的水系魔法很特别。我从没见过。你爷爷是谁?”妙无忧问。

  “他叫雅丹。”尼沃塔如今说起谎话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妙无忧怎么也想不起雅丹这个名字,转而又问尼沃塔关于驭水术的事情。这一点尼沃塔倒是毫无保留的给妙无忧解说了一遍。

  “奇怪,你这驭水术好像不是魔法,倒像是训练控制精神力量的一种方法。非常简单,却奥妙无穷。看来你爷爷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不过你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就没教过你其他的魔法吗?”

  要是雅姆斯丹能和他一起生活十几年就好了,尼沃塔想,“没有。爷爷好像就只会驭水术。”

  “你的驭水术到了什么程度了?”妙无忧又问。

  “现在我只要喝茶的功夫就能把水变成任意形状,有效范围有十步。”尼沃塔骄傲地说。

  “这可不行!距离倒是其次,你用的时间太长了。看来得抓紧时间练习。”妙无忧深知不管什么法术,施术时间的长短异常重要。他在尼沃塔的房间里布置下了一个很小的黑色魔域,让里面一个月的时间等于外面一天的时间。之后的五天里尼沃塔在黑色魔域里练习驭水术,留下洛加尼护法,妙无忧则在外面打探消息并做一些准备。他发现老胡德的店门开的一天比一天晚,关的一天比一天早,看来老胡德真的支付不起高昂的费用了。

  第六天妙无忧准备的差不多了,他撤去黑色魔域,领着尼沃塔和洛加尼在小镇上转悠到了天黑,然后一同向小镇古堡走去。此刻的尼沃塔头发长长了一些,短短的几天下来,妙无忧觉得尼沃塔有些改变,他的眼神和举止一下成熟了很多。

  “我们就这么去吗?”感觉着越来越近的蛇道尼沃塔问妙无忧。

  “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妙无忧问。

  夜色让小镇古堡的身影放大了许多,尼沃塔隐隐约约看到了蛇道。没有用多久,他们就到了蛇道近前。妙无忧没有告诉尼沃塔下面该如何行动,也没有让他们影藏,他好像是在等人的样子,静静地站在蛇道入口旁。很快,巡逻的卫兵就发现了他们。他们举着火把走过来。

  “你什么打算?”看着士兵们满脸戒备的神色,尼沃塔狐疑地问妙无忧。

  “抬手不打送礼的。”妙无忧说。

  一队士兵近前来围住了三个人,当头地说:“你们不知道这里是禁地吗?通常走到这个位置的人我们都有权利将他们就地正法。特别是深夜。”

  “尊敬的长官,我们是流浪的艺人,靠在各地卖艺为生。前些天我们有幸来到了这古堡小镇。更听说不久之后要举行尊贵的伯爵大人女儿的婚礼。我们久仰伯爵大人的名声,所有特意准备了一份礼物,今天我们就是来献上我们的礼物的。”

  “请原谅我的怀疑,”为首的士兵说:“如果是送礼,为什么会选择在晚上?我也不难为你们,如果要送礼的话明天再来吧,离婚礼举行还有几天。今天太晚,伯爵大人睡了。”

  小镇古堡的天空隐隐出现了火光和喷火龙的叫声,有轻微的乐器声音传来。

  “您的怀疑非常有道理,不过我们的礼物只有在晚上才能体现他的价值。”妙无忧说。

  “你们的礼物呢?”为首的士兵继续问道。尼沃塔他们很显然没有抬着箱子之类的东西。

  “在这里。”妙无忧从肩上取下几个包袱。

  “不管是什么东西,我们都得例行检查。”

  妙无忧打开了包袱,里面是不同颜色的粉末。为首的士兵感觉很奇怪,当他要近距离的查看时妙无忧突然拦住了他。“当心长官,这黑色的粉末遇火会爆炸的。它的威力能把我们都炸上天。”

  所有士兵吓得突然都往后退,当他们反应过来以后,赶紧把火把交给其中几个,剩余的又围了上来。这回手中的执法兵器死死的抵住了三个人。

  “请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我们确实没有恶意。我们的礼物的确有些特别,但是我没有办法给你说清楚。我希望您可以通知一下伯爵大人,我们只希望能见他一面,到时候一切都就清楚了。”妙无忧说。

  “你们已经没有机会见任何人了。刚才我还准备放你们回去,可是竟然你带了危险物品,我怀疑你们企图刺杀伯爵大人。你们准备……”

  “您的一切怀疑在事情没有清楚之前都是合理和正当的,您是一个工作严谨,心思细密的长官。可是,如果我们有什么不良企图,我们还会这样大摇大摆出现在您的眼皮底下吗?诚然,我们来的时间和带的东西都非常的可疑,但是我再说一次,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而且如果我们真有恶意的话……”妙无忧从衣服里拿出一颗特意赶制的、尼沃塔曾经见过却有大几倍的大号自制炸弹,“能借我火把用一下吗?”他向其中一个拿火把的士兵说。他个士兵微微楞了一下,把火把给了他。看着妙无忧拿到火把以后他又突然懊悔了。心想自己怎么这么鲁莽,不过好像刚才突然有着了魔的感觉。

  妙无忧点燃了他的特大号炸弹向着蛇道的万丈悬崖仍了下去。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响彻了整个小镇古堡和古堡小镇。

  “情况要严重的多。”妙无忧最后说。

  在场的士兵好长时间才从巨大的爆炸声中清醒过来。那个当头的士兵看了一下妙无忧有看了看小镇古堡大门的方向说了句:“该死的。”

  很快从小镇古堡里又出来一大批士兵,他们的衣着和妙无忧眼前的士兵有着区别——穿着盔甲,证明他们是伯爵的亲属卫队。

  卫队长手持着出鞘的宝剑命人把所有人都包围住了。他看了一眼这里的情况问领头的士兵:“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抓住了几个可疑的人。”领头的士兵把详细情况说了一遍,“刚才的爆炸声就是他们搞出来的,光听声音就知道这比我见过最具破坏性的法术丝毫不弱。”

  卫队长终于来到了妙无忧面前,“你搞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要见伯爵大人吧。你的目的达到了,不过,虽然伯爵大人的脾气很好,可是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后果会非常严重,非常严重先生们。”

  “如果我不能给伯爵大人满意的答复,我宁愿受任何处罚。我们都是。”妙无忧说。

  “不仅仅是处罚那么简单。”卫队长说着冷冷地一转身。

  就这样,卫队长和其他的小镇古堡里的人带领着,或者说押解着尼沃塔他们三个走上了蛇道,缓缓地向着小镇古堡越来越清晰的轮廓走去。

  蛇道有百十步宽,上面是用普通石料铺成的甬道。在蛇道的边缘没有任何防止人掉入万丈深渊的护栏或墩台又或者锁链,无形中让人觉得蛇道很窄。在每一个转弯处都建有一个三四人高的瞭望塔,是用石木混合搭建的。这样,不管是上来还是下去的人,瞭望塔里的哨眼都可以看到他们的来路和去路。

  呼的大风刮过来,尼沃塔身体倾斜成一个很大的角度,但是居然没有倒。突然风向又变了,尼沃塔不得不快速调整身体的角度以抵御狂风。风向不断的变换,尼沃塔不时东倒西歪。很快,他发现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是稳步向前走。即便是在风向变换的瞬间,他们的身体也只是微微的晃动一下。连妙无忧都能做到这一点。与此同时,士兵们手中的火把也时明时暗,拿火把的士兵看来很有经验,他们总是让火把处在下风头,一是为了挡风,另一点是为了不让火焰烧伤自己。

  当尼沃塔好不容易感觉渐渐适应蛇道上的狂风,能和其他人相协调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完了蛇道。蛇道的尽头依然是悬崖,要靠着城门上的吊桥才能过去,此刻吊桥已经放下,古老的大门也已打开。

  小镇古堡的城墙应该是后来才砌成的,因为城墙是直立的,而且用的是灰色的石料。城墙的石砖之间严丝合缝,即使用锋利的刀也插不进去,每一块砖都打磨的非常光滑,使得那些想从非正规渠道进入城堡的人望而却步。在大门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突出的多边形楞堡,很显然是重点防御蛇道尽头的。最远的地方还有两个角堡,因为有着险峻的地形之利,角堡的防御功能减弱,而更侧重于对外界情况的侦查,所有两个角堡都非常的高。城墙的上方都是锯齿形的垛口,在垛口下方还有突出的箭窗。此刻,每一个箭窗里都伸出一个火炬,这些火炬组成了一条盘绕城墙的火龙,把尼沃塔他们站的地方照的亮亮的。

  古老的围墙好像挡不住倾斜的小镇古堡似的,但完全可以阻挡任何人企图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出入古堡。城堡的大门分成三层。内外两层是铰链式的,中间还有一道闸门。城头上的人早已看清了下面的状况,所以吊桥早已放下,城门也随之打开。只是中间的闸门只开启了一人多高,尼沃塔伸手就可以探到闸门下方钢板上的钉子。这很好解释,尼沃塔他们是没有资格骑马进来的。

  从整整一长列的士兵中间走过去,又经过一道内墙之后,尼沃塔他们来到了古堡前面的一个小广场之中。广场虽然小,但足够容纳任何形式的庆典。广场四周是古堡建筑群,正对他们的是主楼。此时,一些原本疲惫了的乐队乐师们和其他参加排练的人们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几个制造了刚才惊天动地大爆炸的人。在广场才一侧,有一群喷火龙正耷拉着眼皮摇摇晃晃地站着,驯兽师有自己的人,他们的穿着把他们和古堡里的人区别开来。在火把最明亮最集中的地方的一片开阔区域,老伯爵巍然而立。他最心仪的金色长袍把他和所有人区别开来。

  妙无忧这些天一直在打听小镇古堡的消息,他最关心的是小镇古堡里的布局和里面人员的活动情况,但是由于古堡管理很严,所以给他有用的信息很少。不过,有关伯爵的传言很多。人们说伯爵是一个很讨厌战争的人。当伊色的上一任国王宾天火旅继任之后,伯爵就主动请缨来到了古堡当起了监狱长。伯爵恪守着自己的职责,但是在其它问题上伯爵却出人意料的保持了中立。传说他和其他国家一些大的家族甚至是王亲贵胄都有着非政治层面的交往——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让人更加无法想象的是从不相信任何人的火旅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并从没找过他的麻烦。也许伯爵把他的亲弟弟关在古堡里十年之久而且并没有要释放的意思可以解释这一点。当然,在水晶头骨丢失伊色没有了制约其它国家的能力之后,古堡一直安然无恙也是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千万不要惹伯爵生气,伯爵在高兴的时候像一个慈祥的长者,可一旦伯爵发怒以后,他就会变得迷失自我。有一次庆典当中伯爵穿上了他最喜爱的金色长袍,那时,他的儿子只说了一句‘今天穿这件金色长袍不太搭配’,伯爵就把他儿子给咔嚓了。”

  妙无忧回想起有关伯爵诛杀自己亲儿子的传言。那是古堡有史以来最血腥的一幕。当时伯爵不但亲手处决了他唯一的儿子,连他手下的亲信也都被仍下了蛇道下面的万丈深渊。妙无忧祈祷伯爵今天有个好心情,可是当他看到伯爵冰冷的脸和他身上那件要人命的金色长袍之后心里突然冷了起来。也许他急于见到伯爵的方法并不是最好的,而且可能是最糟糕的。

  果然,当他们被押解到伯爵近前的时候,伯爵便从身边的侍卫手里拿过一把大砍刀。大砍刀的刀背很厚实,刃口却很锋利。使用这种刀的人只要力气足够大,完全可以将一条喷火龙腰斩。

  “您的长袍非常的漂亮。”妙无忧决定先讨伯爵的欢心。

  迎接他的是正反的两个响亮的耳光。妙无忧被告知如果再有一次伯爵没有让他开口说话而他又开口说话的情况,那么他就别想痛快的去死了。

  妙无忧流出的汗瞬间被一股发自内心的凉气吹干了。如果妙无忧有开口的机会,他认为自己完全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可是他没有。唯一的希望之光——伯爵的好心情——也被大砍刀的银茫和长袍的金色光辉给湮灭了。

  “喝酒吗?”伯爵没来由的问。

  “我能说话吗?”妙无忧问。

  迎接他的又是两耳光。妙无忧被告之要正面回答伯爵的问题。

  “表演个节目吧。擅闯古堡的人我通常会砍下他们的脑袋,但是我今天很高兴,决定只砍掉你们的双手。喝点酒可以减轻你们的疼痛。”伯爵冷冷的说。

  立刻便有人托着一个深色的托盘走了过来,看来伯爵早就开始准备他的节目了。黑色托盘上是深红色的衬巾,衬巾上面有三个酒杯,酒杯里装满了酒,酒里飘出的清香把好像把妙无忧的灵魂勾走了。

  “喝吧!”伯爵说道。

  尼沃塔端着酒杯在瑟瑟发抖。尼沃塔并不喜欢饮酒,记得前面情节的人也许能想起酒曾经给尼沃塔带来过无尽的痛苦。尼沃塔第一次喝完酒之后,就失去了三圣的消息。为了救三圣,今天不得不再次面对酒。如今,救三圣脱身似乎已经上升成了理想,而喝下这酒之后他就会失去双手。但他又不得不喝,依照尼沃塔的计算,脖子要比双手的手腕更粗一些,所以,如果非要砍的话,选择双手更实惠一些。

  尼沃塔喝的很慢,如果不是因为他在发抖,人们还以为他在细细的品味。而尼沃塔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品味了。也许恐惧让他的味觉失灵了,他没有感觉到酒的烈。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把酒杯清空,只觉得伯爵手里的刀在放大。

  他听到伯爵说:“尽量用双手把酒杯包裹紧,然后端平。待会儿我砍下你们的手之后,如果谁的杯子掉到地上碎了,我就改变刚才的主意了。”

  尼沃塔尽量用双手把酒杯包裹的严严实实。他期待酒杯落下去后不会直接碰到地面。不由得他在心里为自己的双手倒数。估计出了偏差,尼沃塔数到“5”的时候只觉得银茫一闪,片刻之后他的手腕上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尼沃塔看到自己的手腕在往外喷血,他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那边妙无忧也发出了哀号的声音。尼沃塔的意识模糊了,但并没有完全失去感觉,他没有听到洛加尼的叫喊,也没有听到任何一个杯子碎裂的声音。

  但是他很快就失望了,突然“啪”的一声酒杯碎了的声音传入耳膜。尼沃塔觉得自己的此刻神智肯定不清楚了,因为酒杯掉落的时间太长了。紧接着又有剧痛的感觉沿着双臂传入大脑。尼沃塔嗓子快喊哑了。

  伴随着喊声,尼沃塔出了一身汗,似乎把酒精带走了。他看到自己的的手腕被刀背拍出一个鼓包,而他的双手好好地长在腕子上,只是用力过猛把酒杯捏碎了。而且真的流血了。

  妙无忧在尼沃塔以前就停止了喊叫,他突然很高兴。这也许是他唯一一次很高兴自己是被别人耍了。

  伯爵突然哈哈的仰天大笑,“刚才你们弄出那么大的响动,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这下好了,我也吓你们一跳。”伯爵说:“酒里撒了迷幻药,可以根据人的意识产生相应的幻觉。这是阿奇蛊药方里的副产品,貌似还真管用。我是不会让血光玷污这喜庆的时刻的。大家觉得我的玩笑怎么样?”

  一阵寂静算是给刚才紧张的气氛做一个缓冲,伯爵的玩笑开的是在是太大了。但很快就有笑声冲散了原本恐怖的气氛。伯爵让人清扫了地上的玻璃碎片,给尼沃塔做了包扎,还夸奖洛加尼的勇敢,并埋怨阿奇蛊的副产品失效率太高。只有妙无忧知道洛加尼为什么没有产生幻觉。

  当绷带缠上尼沃塔双手的时候,他暗自让自己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复原。妙无忧松了一口气。看来对之前对伯爵的判断和策略并没有大的闪失。

  “听说你们给我带来了特别的礼物?”伯爵问道。

  “啊,这个……”四个耳光让妙无忧好像突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这里没有苛刻的规定。刚才只是为了制造气氛。如果你觉的受了委屈,可以像我吓唬你们一样从我脸上找回来。”伯爵在制造令一种气氛,让妙无忧一下子又拾回了信心。

  “对,确实是一件特别的礼物,刚好可以用在您女儿的结婚庆典上,我敢打赌,在没有人比我这礼物能让您满意了。”妙无忧说。

  “那就让我看看吧。”伯爵说。

  妙无忧从刚才押解他们的士兵手里拿回他的包袱,然后摊在地上。包袱里是各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伯爵不解的问。

  “我自制的火药和一些矿石粉末。”妙无忧说。

  “我不太明白这些东西能干什么。而且它们看起来没有什么珍贵的地方。如果我想要的话我可以让我的士兵们能收集很多。”伯爵问:“你是想把他们制成染料粉刷我的古堡吗?哈哈,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黑色确实太压抑了,不适合婚礼。”

  “这主意确实不错,不过我有更好的主意。”妙无忧说:“我可以演示一下吗?”

  “只要没有危险,你怎么做都可以。”伯爵饶有兴致的说。

  “我得找个倒霉蛋帮忙。”妙无忧说。

  “随你。只要他们能帮上忙。你这关子卖的可够大的。”伯爵说。

  妙无忧目光四处搜寻,在乐师的队伍当中,他看到了一个拿小号的人。

  “您能过来配合一下吗?拿着你的家伙。”妙无忧点手唤他。

  小号手既好奇又不情愿的走了过来,忐忑的看着妙无忧又看看他地上的粉末。

  妙无忧从他手里拿过了小号,慢慢地放到地上又慢慢地站起身来,突然一脚把小号的尾巴给踩扁了。

  “哦,天哪,我的小号。”小号手心痛的叫了起来。

  “没关系,伯爵会赔偿你的。”妙无忧自信的说。

  伯爵好奇心更强了,不但是他,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尼沃塔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妙无忧把小号被踩扁的地方折了回来,这样就不会漏气了。然后又问人要了把刀子在小号的尾部开了个小孔,之后把一截引线放进去,再把地上的粉末混合塞到小号里并找东西捅了个严严实实。最后让小号手把喇叭口朝上,两只手举在面前。

  妙无忧把他的双臂向下压了压问:“现在如果有人突然揪着你的胳膊打秋千你不会倒吧?”

  “没问题。”小号手说道。他不想丢了面子。

  “那就好。”妙无忧说着要来了火把,他点燃了引线。

  当引线烧完以后,突然“砰”的一声响,巨大的下坐力让小号手趴在了地上。人们没有去看他狼狈的样子。因为在黑色的夜空背景下闪出了一道绚烂的焰火。

  眼里的刹那,心中的永恒。虽然夜色转瞬就将那道美丽的焰火吞食了个干净,但所有人依然伸着脖子呆呆的看向天空。好像那道绚烂已经嵌入到黑色的大幕之中去了。

  “太美丽了!”

  “不可思议!”

  人们开始发出了低语,悄悄的议论声音所烘托出的欢乐的气氛丝毫不比早些时候彩排时差。

  “你能再来一遍吗?”伯爵兴奋地问。

  妙无忧当然没有问题。他又找来几个人一起托住装满了药粉的小号,在不同成分的配比下天空之中又出现了另一道颜色不同更震撼人心的光华。那个刚才因为被震趴下的小号手第一次看到了美丽的焰火激动的跳了起来,“我看到神迹了!你们看到了吗?它是从我的小号里发出来的。天哪,这玩意儿竟然还能这么用……”

  妙无忧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纸给伯爵作解释,“这一张是所需要矿粉的目录,这一张是专门发射焰火的装置的图纸。如果请铁匠们照这个样子做一批来,分行列摆在这里,让士兵们分批次点燃,在矿粉足够多的情况下,我保证古堡上空整夜都会燃烧着这美丽的焰火。而且,专用的装置会把焰火打的更高,整个古堡小镇都能看到。只不过要做这一批装置以及收集矿粉会花很多的钱。”

  “我想一定不会比每天十几大车价值几百金币的食物花费更多!那些喷火龙太能吃了。而且这美丽的焰火比天空中喷火龙的火幕更加让人震撼。尊敬的旅行者们,你们确实给我带来了最意想不到又弥足珍贵的礼物,我现在就可以想象的到那天晚上这上空满天华彩的盛况了,而且你说过,整个古堡小镇的人都能看到。这样的话这一刻幸福就不仅仅局限在这古堡里了。我现在真是内疚得很,我为我刚才的行为向你们道歉。”

  “您千万不要为此内疚,尊敬的伯爵,我想身为这里的主人,维护这里的秩序和您的权威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您有这个权利。现在我们的使命已经完成,按照古堡的规定,我们几个现在就该离开这里了,临走之前,我预祝您和您的千金今后会一如既往的幸福。”

  伯爵赶紧上前几步拉住了妙无忧的手说:“你还在生气吗?您在挑我的理吗?这么说太让我无地自容了。当一切都弄清楚以后,我会让我尊贵的客人在没有得到任何回报的情况下就这么孤独的离开吗?我真是太没礼貌了,光顾着自己高兴却忘记把快乐带给我的人们了。那么现在我就以古堡伯爵的身份请求你们留下来参加我女儿的婚礼,我不想到时候当人们问起这美丽的焰火的出处时候我会窘迫的回答不上来。而且我想到在婚礼没有举行之前,我也不得不请求你们留在古堡里。我的士兵们需要你给指点一下如何打焰火,在这些方面他们一窍不通,而且那些矿粉的调配工作也需要你指导一下。我看出来了,如果让这些粗手粗脚的人来做的话,没准会把我的古堡轰到天上去。就这么定了,留下来吧。如果为此耽误了你们的时间或者其它,我会尽我的能力补偿的。默拉皮先生——”伯爵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那群衣着不同的驯兽师之中的一个人说:“非常感谢您和您的团队以及您的喷火龙这段时间来的辛勤努力,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不得不说现在我们不需要你们大家这么辛苦了。当然,为了报答你们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也请你们留下来吧。”说完他拉着妙无忧向古堡走去。

  默拉皮原本很阴险的看着妙无忧他们,听伯爵这么一说,眼中暗藏的阴影也随即消失了。他招呼自己的人把喷火龙安排到饲养处。按部就班的随着解散的其他人回到了伯爵为他们安排的住处。

  妙无忧没有注意到这些,他被伯爵牵着手拉近了古堡里面。尼沃塔也跟着进到了古堡里面。与外面的情况不同,古堡内部呈现给人们的是一种金碧辉煌的感觉。长长的金色回廊尽头是古堡大厅。伯爵一边走一边介绍,这里的一切基本上都保持了原貌,只是又铺了一层木地板让原本倾斜的地面又恢复了水平。不过这样使得古堡内部显得不对称了。金色回廊左手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落地窗,窗户之间都摆着能插九只蜡烛的烛台。右手相同的位置也是一样的烛台,正对楼窗的是一幅幅壁画。廊顶上又有一排吊灯伸了下来,之上那跳跃的火光与回廊两旁的烛火把整个回廊照的灯火通明,尼沃塔他们都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右手壁画上的内容大约是古堡第一代主人的生平记事,因为古堡原有的典籍已经不复存在,伯爵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这位原主人一定是个尚武之人,因为每一幅壁画都离不开他的宝剑和盔甲。只有最后一幅壁画比较特别,因为有一块红色的幕布把它给遮住了。

  “这一幅为什么给遮住了?”尼沃塔问伯爵。

  伯爵的脸上闪出一抹阴冷,他很明显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这是科勒最喜欢的一幅画,在他活着的时候他经常站在你站的这个位置上看它。”一个声音从远处的步廊之中传过来,紧接着一位穿着黑色礼服的妇人从里面走了过来。她的衣着朴素的像是在戴孝,浑身上下没有配饰。但是后面却跟着两位穿着又比她华丽的侍女。妇人的脸色很苍白,像覆了一层霜,加之她黑色礼服的映衬,给人一种白的虚弱的感觉。但是她的眼神却很明亮,显现出了超乎常人的生机。不过这眼睛又透露出一种迷茫,让人觉得她近在咫尺心却很远。

  这位妇人走到近前轻轻的拉开幕布,她的动作很简单,却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模仿的高贵。妙无忧看到画面上是一堆彩色的却又凌乱的毫无道理可言的线条。与之前的壁画截然不同。

  “我们有客人了。”她似乎在对伯爵说话,又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那幅画说:“刚才是谁?刚才的火花好美,那意境还有些像这幅画呢?”

  “多谢您的夸奖。”妙无忧欠身说。

  “那是你吗?创造美好的人,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妇人问妙无忧。

  “请原谅我的愚昧,我看不懂。也许画画的人不想让人知道他要画的是什么。就像您说的,只是一种意境。这样的画风我第一次见,我想,每个人在看过之后都有不同的理解吧。”妙无忧谦恭地说。

  妙无忧的回答算不上精彩却很得体,妇人似乎很欣赏他的回答方式,但对答案却不甚满意。“艺术虽然有共同的地方,甚至本质上是相通的,但烟花和绘画毕竟有很大的区别。”

  “多像一只眼睛啊。”尼沃塔插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尼沃塔被这幅壁画吸引了。

  经尼沃塔的提醒,妙无忧再去看这幅画时候,也许是心理作用,他似乎隐隐约约觉到了一个眼睛的轮廓

  妇人的眼睛亮了,她终于吧目光从那幅壁画上移开,而转眼看着尼沃塔问道:“你觉得它画的是一只眼睛吗?”

  尼沃塔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大体上像是一只眼睛,但眼睛又不是这幅画的重点,我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个,一个洞跟前,透过这个洞有很多复杂的东西。对,眼睛只是一个,一个洞。”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妇人说,“科勒是这么说的。科勒一直想知道这幅画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这幅画原本不在这里,是科勒小的时候从古堡的地窖里翻出来的,很小他就表现出了对图案的兴趣和天分。科勒找到这幅画的时候非常高兴,他就把它挂在这里天天盯着看。到他年轻的时候他甚至动笔在这幅画上添加了很多自己的东西。他添加的很巧妙吧!你几乎看不出来这幅画有改动过的痕迹。我想他已经弄明白原作者要表达的意思了。他曾经看着这幅画对我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他死了以后我也很想看懂这幅画,可是我的天分不够,一直没有明白。直到有一天重新装裱这幅画的时候才看到它背面夹层里原作者的手书。“你们两个帮忙把这幅画翻过来,”她对身后的侍女说到。两个侍女把画翻转,尼沃塔他们看到了以下的字:

  〖人的内心是最难用画笔表现清楚的。即便是内心一个小小的波动也比人身上成百块的肌肉甚至上万的毛孔要难描绘的多。

  我试图用画笔描绘人的内心,但是都失败了,对于内心世界,所有的几何形状,色彩和阴影都变得毫无用处。最后我发现,如果能把人的眼睛画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人们的内心世界。我决定用一辈子的时间画好一只眼睛——这是不是一个疯狂的想法呢?

  于是我找了很多人做我的模特,这些人的身份囊括了我所知道的各种职业和各种性格,当然,这远远不够,但在我有生的时间里,我能实践的只有这么多人了。我只画他们的眼睛。画画的时候,我直视着他们的眼睛而不去看画板,我觉得这样就不会遗漏他们眼神的变化了。

  我用层叠法把我见到的每一只眼睛或者说每一种眼神都覆盖在原来的眼睛之上。这些眼神中有高兴,有悲伤,有祝福,有憎恨,有自得,有失落,有爱情,也有仇恨……等等等等。我用我自己的理解随心所欲的搭配色彩来描绘它们。后来我也记不清在画板上画了多少只眼睛了。我渐渐老了,感觉日子已经不多了,就对着镜子把我的眼睛也画上去了,我以为这是最后的一只眼睛,可有一天,我又萌生了另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我疯狂。

  我找了一个刚出生就夭折的孩子,这双眼睛还没有看清这个世界就决定不再看了。我的仆人都不愿意帮我,说这样会遭诅咒的。我只好把这个不幸的孩子放在架子上用夹子把他的眼皮固定好订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久,这只眼睛很难画,是一只唯一没有感情的眼睛。最后当我用清水把他的眼睛画好再看我的作品时候,它已经变的面目全非了。

  看似我的作品很失败,但我感觉到这只眼睛开始有自己的生命了。我的生命好像渐渐的充实到这幅画里了。

  ————罗比克

  我觉得我的画还没有完成,希望能看到这幅画的人继续我的创作。

  ————罗比克〗

  尼沃塔和妙无忧看完了罗比克的手书之后就立在原地不动了。手书署了两个名字,显然是后来又补了一句话。

  此刻,他们感觉自己的灵魂像被捆绑住了一样。尤其是最后当他们读到罗比克画那个孩子的眼睛的时候,眼前就真的呈现了这样一幅画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对着架子上的婴孩不停的舞动画笔。这幅画面真实到掩盖了整个现实世界和里面的人。罗比克这个人作为一个艺术家简直太疯狂了。

  “罗比克遭到诅咒了吗?”很长时间以后尼沃塔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但是科勒受到诅咒了,他死了,当他在这幅画上添加了最后的笔墨之后就死了,科勒是我的儿子。”

  “行了,伯爵夫人,不要再提科勒了。”伯爵说着走到妇人近前。他是身体像一道屏障一样把妇人和尼沃塔他们隔开了。“我们今天是有客人。虽然天色很晚了,但也得为他们准备一顿晚饭啊。”

  “我忘了你不想让我提起科勒了。哦,你又穿上这件金色长袍了,你瞧瞧我穿的,我们两人的衣服还真是不搭配呢。”伯爵夫人笑了,尼沃塔觉得她笑容里略带残忍,但却也透出无尽的悲凉来。

  “我要招呼客人了,你回去休息吧。”

  “你不觉得我就这样走了很失礼吗?我想我也应该陪陪这几位贵客,毕竟我还算是这里的女主人。而且,我也饿了。”伯爵夫人说。

  她的话让属于这古堡里的人都很诧异,他们记得伯爵夫人自从丧子之后就再也不出席类似的宴会了。伯爵看着伯爵夫人,他点点头吩咐道:“准备六个人的晚餐。”

  “五个人,你,我,还有我们的三位客人。”伯爵夫人说。

  “红红婕丽不来吗?我想她最应该感谢一下我们的三位客人。”伯爵说。

  “在她出嫁之前我们恐怕见不到她的面了。这两天她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她说要把自己打扮成最美丽的新娘,那天她要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伯爵笑了,“这样啊,很好。”

  他们穿过回廊,走过大厅,通过步廊又来到了古堡的餐厅。不得不说古堡在建造伊始,除了考虑它的防御功能外,在住宅功能方面也考虑的很周到。单看餐厅的陈设你就不难想出其它地方肯定设计的也非常到位。长方形餐桌和木雕花纹椅子都擦拭的如镜子一样。反射出的光线让原本就很亮堂的餐厅更加明亮了。浮雕和镂空的木器随处可见,尼沃塔盯着每一处仔细观看。那复杂的花样让他的小脑瓜装不下了。最后,尼沃塔发现自己把看过的东西都忘了,因为每一件都很特别。

  菜色的花样和搭配一如他们所想的一样考究。他们落座后尼沃塔就情不自禁地说:“终于不用再吃窝头了。天天窝头,我都忘了其它东西的味道了。”

  “你们喜欢吃窝头吗。”伯爵问。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古堡小镇能吃的东西据说都被运到古堡里来了,现在,整个小镇的餐桌上基本上是窝头的天下了。”

  “有这回事儿吗?哦,那些该死的喷火龙。我没想到这样会给小镇的居民带来麻烦。希望我的金币可以弥补他们。”

  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因为那幅画,尼沃塔和妙无忧的的食欲突然下降了很多。

  “怎么,不喜欢这里的饭菜吗?”伯爵夫人问:“谁来给我介绍一下我们的客人。”

  “真是太失礼了,我也一直没有问。”伯爵歉意地说。“你们喜欢吃什么?我让厨师去做。”

  “不必了伯爵大人,深夜我们不习惯吃太多。我来做个介绍吧。这个年轻人叫阿米亚米,是我的侄子。我的名字是阿米米亚。这位是我们的老朋友宁佳,我们是流浪的艺人。靠一些小手艺和鬼点子混饭吃。”

  “你们的鬼点子还真不简单呢阿米米亚。真是太棒了,简直是精妙绝伦的艺术。我个人对艺术一窍不通,与艺术家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有着坚强品格的普通人。这位宁佳先生,我不禁要叹服您的意志力了,你知道吗,我曾经做过实验,喝下我给你们喝的迷幻药酒之后,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还可以保留清醒的思维。如果在喝酒之前再给他们布一个看上去必将发生局面的话,几乎没有人不沉陷在幻觉里。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的肉体和精神都是钢铁吗?”伯爵问洛加尼。

  洛加尼没有说话,在这种情况下是非常失礼的一种表现。

  “对不起伯爵大人,我没有告诉你,宁佳很早的时候受过刺激,他得了失语症。平时他是不说话的。我和他认识已经很多年了,唯一一次听到他发声是在一个艰苦的岁月。那时我们过的很贫苦。宁佳有十来天没吃东西了,他就那么叫了一声。您所说的‘令人叹服的意志力’也许,应该是宁佳病态的表现。”妙无忧解释说。

  “是这样啊阿米米亚先生,这就不奇怪了。”伯爵释然了,再也不去看洛加尼了。妙无忧心中暗笑。

  我很想尽量描述一下伯爵他们是怎么用餐的,以及桌子上精美的摆设、餐具的奢华、菜肴的可口。但是这么做好像是多于的。如果你没有身临其境,单凭我的文字功底是没有办法带给你什么享受的。这个晚餐进行的很平淡,尼沃塔和妙无忧因为没有食欲,只是象征性的间歇吃几口。伯爵的主要目的也不是吃饭。席间,他不断的问尼沃塔他们一些问题。当然是关于他们那些原本没有的共同度过的生活。关于这些,妙无忧全都撒了谎。只有一个小细节值得提一下:伯爵夫人在埋头用餐,她的习惯非常好,吃饭时候基本上不开口。只是,她的食量一如既往的不太多。所有的菜她都只是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了。这并不奇怪,事实上古堡里的侍从们见到伯爵和伯爵夫人在同一个餐桌上用餐还是很久以前科勒活着的时候。后来科勒被伯爵处死,伯爵夫人就很少和伯爵一起吃饭了。而且据说她独自用餐的时候吃的要比今天少的多。今天她似乎对一道菜比较热衷,在尝过所有的东西之后,她一直都把精力放在那道菜上面。

  “这是什么?味道很不错的样子?”伯爵夫人没有抬头的问。

  “这是蝎子的肉。”旁边的侍从说道。

  “哦!”伯爵夫人捂了一嘴,很长时间才缓过劲儿来。“我真不因该问这个问题。”

  侍从看到伯爵夫人似乎要吐的样子连忙说:“事实上,这道菜非常好吃。据我所知,吃过这道菜的人除了第一次是怀着猎奇的心态之外,他们基本上都离不开这道菜了。”

  伯爵夫人摇摇头说:“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再吃不下了。而且看着它我都要吐。”她亲自把剩下的蝎子肉送到伯爵的口边说:“把它吃了吧,好在就剩这一口了。”

  伯爵张口把夫人递过来的菜吃进嘴里细细品味道:“说实话,真的挺不错的。”

  在众人的眼里,这是一幅温馨的画面。他们真的想不通伯爵夫人今天为什么会有如此的表现。这一切都有可能是那美丽焰火的功劳。看来伯爵夫人终于准备从丧子之痛当中走出来了。

  妙无忧看着这幅温馨的画面既高兴又有无比的怜悯。“我为什么会可怜他们呢?难道是,”他看了一下旁边的尼沃塔,“难道是受了他的影响了吗?”他仔细想想,好像用不着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费心。转而又去欣赏伯爵和伯爵夫人上佳的表现了——他看着他们,就像是看到了血腥的一幕。因为妙无忧记起了一个久远的已经没有人知道的传统——如果要向亲人复仇,你必须亲手喂它食物,去回报你们之前有过的感情。

  妙无忧想:越乱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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