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你年纪大,耳又聋来眼又花,你看不见人,听不见话,杀人放火的享尽荣华,吃素念经的活活饿杀!老天爷,你不会做天,你塌了吧,老天爷,你不会做天,你塌了吧——明末民谣
圆月,挂在清冷的空中。四百年前的夜,静谧而漫长,这在样的静谧与漫长中,那些神话与童话,都有充分演绎的辰光。
黑暗中,咣地一声,接着是一片乱哄。厢房内,刘洪起愣愣怔怔地坐起,只听有人道:“多当晚了?”,“敢也有三更了”,“俺听着外头丢响哩,下哩不是雾茫雨?”,“你睡呓症了”,接着,门开了,借着透进来的月光,他愣愣怔怔地看着炕上挤着的七八条汉子。炕上有人迷呼道:“天已多大时候了?”。只见睡在炕沿的一个汉子被挤进锅里。那汉子躺在锅里尤自不起,一旁有人骂道,驴三,它娘的还不滚出来,想当骨烂?有人接口道,甚骨烂,就驴三那副瘦骨头,也就是饶把火。驴三道,炕上挤死个人,锅里得劲。“噫——不中,你那腚沟子不干不净,坐在锅里,俺们明天咋吃饭?嫌挤去睡牛槽”。有人由屋外取来火种,昏沉的灯光中,刘洪起环视屋中,七八条汉子,只有两个穿衣裳的,余者都光着脊梁,只因衣物在炕上磨损一夜,抵得上白天磨损几天。这是哪里?屋角放着一只土缸,就是柳条缸外面糊泥,用来盛粮食,墙上挂着一只牛骨头做的纺锤,此外,屋中空无一物。
“都歇了,叫巡夜的撞上不是耍处”,叫孙二的马夫头吩咐道。众人纷纷躺倒,接着,孙二吹灭了油灯,自语道:“病无药,死无棺”,无声地躺了下去。过了良久,厢房门开了,刘洪起带上门,来到院中,屋内有人低语道:“黑嘛咕咚,起介早弄啥哩,睡,不睡还能咋着”。
院中充斥着草料与马粪的味道,远处的树稍上挂着一串灯笼,每只灯笼上题一个字,连起来便是:闯塌天左营。刘洪起走到院门处,拉开门栓,门外有人喝道,谁!刘洪起望着门口的持枪人,呆了呆,方道,撒泡尿,“院里撒,不想活命了,义军可没甚贯耳游营的规矩,犯了夜禁,轻的也是割鼻,将门合上!”。
月如钩,秋虫唧唧,间和着一两声马的喷嚏。院子中央是磨盘,磨盘眼上插着一根杆子,杆子上挑着一盏方形的灯笼,昏黄的烛火印衬出灯笼雅致的骨架,这盏灯笼也不知抢自哪家大户。刘洪起坐在磨盘上,疑惑着,《移动迷宫》?自已成了试验品?头脑里怎么会有两个记忆?他猛可里抬头,仰见月明星稀的夜空,瞬间,他便与星空一同宁静了。
后世,是不会有这般动人的夜空的。
门扇声陆续响起,清晨的薄雾中,伴着一两声马的嘶鸣,院外传来吁吁,得得的喝马声。院中蹲着七八条汉子,端着碗,喝得哧哧哈哈,他们在与时间竞赛,先喝完荞麦粥的,还能到锅里盛一碗,后喝完的只能舔锅底。有经验的驴三只盛了半碗粥,以保证自已比旁人先一步喝完,然后再去盛一碗,这样他就能多喝半碗。刘洪起看了看磨盘上的粥碗,那粥烫得端不住,他不由佩服这几个汉子,是如何将这么烫的粥拼命灌进肚皮的,“热流呼啦,都慢些,好似饿老雕,也不怕肠子烫化喽”,他道。
马夫头孙二骂道:“你是啥球人,碍你啥球事”。刘洪起听着责骂,看了孙二一眼,只见孙二长着两撇八字胡,象个账房先生,怎么看也不象是下苦的出身。
孙二正坐在自已的鞋上,捧着碗,不停地往碗里吹气,时而抿上一口,抿第二口时,便换个地方下嘴。一股臭味传来,有人将咸菜端上磨盘,咸菜因为舍不得放盐,所以臭哄哄的,有马夫将筷子往腋下一捋,伸箸往臭哄哄的咸菜探去。刘洪起呆站着,无聊中仰脸看天,天上没一根云彩毛,用流贼的话说,蓝个莹莹地,几缕炊烟不死不活地飘在天际,高空中还有个黑点,那是一只在空中悬停的老鹰。
“炸尸哩?直轮儿杵着看呆,眼影人”,孙二仰脸骂道。刘洪起只得蹲下,这时他觉得颈上有蠕动感,唉,臭虫,他心里叹道。他脱下衫子找寻,找寻了一会,他将衫子一角放在口中,咯吱一声,咬死只虱子。接着,他看到衣服缝里一线白白的东西,他瞧出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一线白是虱子下的卵。“日你先人,死狗胚子,一早星子,脏黄不济地,你是专意不叫俄吃饭,百般作怪”,孙二骂道。
闻听喝骂,刘洪起一边捉虱子,一边道:“捉不完的虱子,拿不完的贼”。这句话顿时惊了一场院,半晌,有人低语道:“横不梁子,拇量着不是善茬”。孙二气笑了,道:“你身上哪里皮痒不调贴,还是将你家灶神爷请来保佑你哩,义军的刀钝怕你脖儿粗哩!”。刘洪起回道:“使刀的掌盘子是刘国能,你是使搅料棍的马夫,刀钝刀快还轮不到你说”。
闻听此言,有人小声议论:“咱们掌盘子姓刘?叫啥刘国能?”。“嘘,这是能问的,名号叫人知了去,家里情等着刨祖坟诛九族”。有人叫道:“了不成了,姓刘的小子活腻了,说咱义军是贼”。又有人道:“他要造反哩,他要和掌盘子的一桌吃酒,是要将鸡头冲着自家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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