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奈何川千里之外,有一座巨大的城池。
这城池之大,令人惊叹,站在这边的城墙之上,却无法看到那一边的城墙。
城池,好像是无边无际,好像已然覆盖了这一片天之下的这一方大地。
这,便是大离国的帝都武阳城,大离国中最为巨大的城池,也是政治与经济的中心,大离的心脏。
此时,在这重地之中的中央地带,一座极大的府第之中,有两个人,静静地坐在一处高阁之内,举杯对饮。
饮的不是酒,而是茶。
茶香四溢,满屋飘荡,却不会顺着窗子的缝隙飘走。
因为这间高阁之内,处处都有强大符师精心布置的符阵,使门一关,这高阁便与外界完全隔绝,别说是香气,就是说话的声音,也绝不会传出半点。
对饮的二人,气度均不凡。其中一人居于上首,一身锦衣,上绣着金龙图案,显然地位不低。
龙,乃至尊的象征,在人世间有资格在衣袍上绣龙者,只有帝王血脉。
此人年纪并不算大,刚刚三十出头的样子,白皙的面庞看上去还很年轻,一对闪亮的眼睛里,更是有着年轻人才有的热情。
他气质优雅淡然,面色和蔼可亲,虽是王族,却有一股书生气质。
他正襟危坐,姿势极为端正,而他对面的那人,盘膝而坐,虽然姿势不如他正式,但身子挺直,动作优雅,倒与他的气质极是相配。
那人一身白衫,消瘦的面庞上,有着精致的五官。
他,便是那自称“静斋先生”的男子。
轻轻放下茶杯,穿绣龙袍者问:“真的不俗?”
“真的不俗。”静斋先生点头,慢慢品茶。
然后放下茶杯,似乎在细细地回忆,半晌后再次点头:“真的不俗。”
“能得长乐侯如此赞誉,本王也想见一见他了。”穿绣龙袍者说。
“终会相见,殿下不应急于一时。”静斋先生说。
“人才难得,我只怕他被别人得去。”那位“殿下”说。
“命运这东西很有趣。”静斋先生说,“殿下不觉得这一次相遇,便是天定的缘分?”
“若一切依靠天意,只怕十事要有九败。”殿下笑。
“他先是与云海相遇,结下了良缘,更是不惧郎长风强权,救下了云海一家。而这一次,与在下巧遇于奈何川,更是救了在下一命,殿下难道觉得命数还会有何变化不成?”静斋先生亦笑。
“这便是天定的缘分,任何人也扭转不了。相信用不多久,他自然会与殿下相见。”静斋先生说。
“长乐侯这么说,那便一定是如此了。”殿下点头。
“云海究竟如何?”他问。
静斋先生摇了摇头:“不知道。风宇行事很稳妥,江湖上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将云海一家带去了哪里。殿下放心,我们查不出,郎长风自然也查不出。”
“大将军就是行事太过急躁。”殿下轻叹一声。
“他是恨铁不成钢。”静斋先生笑了。“殿下一直韬光养晦,不知者,还以为殿下真的无心争夺权位,要放任天下归于不肖之徒手中,心痛之情自然是溢于言表。”
殿下笑了。
“八哥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局面,更有无数强者为他卖命,我们后知后觉,知道他的为人之后,一切却都已然晚了。”他说。
“不过,真正的贤者,又怎么会置身事外,图个自身干净?”他说。“真正的贤者,当是于激流之中力挽狂澜,而不惧自身沾染泥沙者。”
“这话说得好。”静斋先生点头。“正因为殿下有这种意志,在下才会愿意追随左右。”
“只是八哥毕竟势大。”殿下说。“想要推翻他,着实不易。”
“风宇是一个变数。”静斋先生说。“别看他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且力量尚弱,但我感觉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长为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一棵参天大树,一座支天巨峰。”
“你对他评价这么高,却不让我见,真是惹人心痒。”殿下埋怨道。
静斋先生笑了。
“缘分这东西,来时你想挡也挡不住。但它未至之时,非要强求,反而不美。”他说。
“殿下不必焦急,我想用不多久就会有机会了。”他说。
“说到此理,还要劳烦长乐侯辛苦。”殿下说。
“有事,殿下吩咐便是。”静斋先生点头。
“他得罪了幽云侯,依幽云侯那般性子,断不会饶他。更何况,他还杀了郎天。”殿下说,“月离门虽然是一流武道门派,但其力,尚不足以与朝廷对抗。更何况,月离门本身也并不团结。”
“殿下是让我护着他?”静斋先生问。
殿下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您要想好。”静斋先生说,“若我公开出面,就代表您已然不再蛰伏,而要参与到这夺位之争中,到时……”
“该来的终会到来,岂能一直隐藏?”殿下说,“而风宇,值得成为这一切的开始。”
“嗯。”静斋先生缓缓点头,“说不定,这孩子还真能成为一场风雨,摧毁这已然快要腐坏的大离风气,帮殿下您重铸一个盛世。”
“但愿如此。”殿下缓缓点头,目光投向了窗外天空,若有所思。
此时的天空尚且明朗,但不远处,已然有阴云涌动。
一场风雨,也许就要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