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外面还在落着雨。听瓦上的声响,雨势并不比夜里小多少。
她坐在炕沿上,由着篆儿帮她梳头作妆,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和自己的小丫鬟说话,一边侧着耳朵倾听外面大屋里的动静。
大屋里有人在说话。
“……路上全是没靴腰的泥浆子,马根本跑不起来。另外,昨天夜里雨太大,东边的桥也被山洪冲塌了。我们下水试了两次,水势太猛,人马都站不稳,还伤了两匹马。最后只有谢鞒过去了。好在是系了绳子下的河,人没有事。”
“那只好先在这里住下。不过一定要想办法联系上燕州那边。”这是他在说话。
“谢鞒知道该怎么做。”另外一个人说,“东边进川道就驻着甲旅的两个营,他们会派出人过来。”
他说:“那是两个步营。等他们赶到,怕是这驿站里的灰瓦都被咱们啃光了……”
桑秀扑哧一下就笑起来。这个人说话实在是太逗人乐了!铺在房顶上的瓦片也能当饭吃么?
也就是这么一笑,她没听见他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他讲:“……派人在河边守着,等洪水过去,把河里的情况弄明白,咱们就上路。马跑不起来就慢慢赶路。这总比坐在驿站里强似一点吧?”
另外的人不再言传,然后就听到叮当马刺响橐橐脚步声,大概是都出去办事了。
这个时候,桑秀也打理好了。她对着自己带来的铜镜照了照,还算得体,就走出了里屋。她要给这位不知道姓名的好心大人道个谢。她手里还攥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两个小金锭。她满心希望他别嫌弃这份寒酸的谢仪。
可她很快就失望了。那人不仅不要她的谢,还问她说:“你是燕州城里北谯居的秀姑娘吧?”
她点了点头。看,她就知道他是把自己给认出来了。
“有个叫桑爱爱的,她是你什么人?”他放下了手里的书,又问。
“是我师傅。”桑秀低下头恭谨地说。她就是随她师傅桑爱爱的姓氏。
那人笑了。他说:“那就更不用谢了。咱们也算一家人……”他见桑秀很迷惑地望着自己,就说,“桑娘子是我小婶。”
桑秀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会帮忙自己,原来是一家人的缘故。从他对桑爱爱的称谓里,她意识到,这人肯定是屹县霍氏后辈子弟中的佼佼者,不然也不会这样年青就做上燕山卫军的大官。她听人说起过,屹县霍家和现今的燕山提督商家,两家人时代沾亲,商家如今兴旺发达起来,当然不会忘记提携霍家。至于他如今到底是个什么官,虽然她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没听他说吗?他在这里受阻,两个营的兵都会被惊动哩!
“小婶提到过你的事。你不是去年就到上京去了么?怎又回来了?”他好奇地问。
“回霍大人的话,我是回来解契的。”
他先是楞了一下,又皱起了眉头,显然没听懂“解契”是个什么意思。不过他再也没问什么,笑了笑,又重新拿起了书。
桑秀本来还想打听一下那几首古琴曲,可看他好象不大想理睬自己,也就不好张口。又默默地行个礼,就退回了里屋。
快到午时的时候,天放晴了,东边河道里的水位也下降了很多,于是商成带着他的亲兵护卫们很快就离开了张果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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