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珉安才出房门,便听得身后传来那一声声压抑的哭声,不由顿住了脚步。
哭声越来越大,先前压抑的呜咽渐渐成了嚎啕大哭。
透过虚掩的房门缝隙,只见许慎言趴在桌上,哭得身子不停地颤抖。
自他见到许慎言起,再难的日子,也没有见到许慎言这般哭过。顾珉安心中顿时堵得难受。小手死死地握成拳,又缓缓地松开,手心里,捏着一团皱得不成样子的纸团,轻轻地抻平,上面的字迹早已糊成一片,上面隐约可见阿麦留字几个字。
那一日,阿麦哥哥抱着姑姑去了白云山找神仙救命,再也没有回来,他和妹妹实在饿的不行,就去了二娃叔叔家。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待得雨歇,二娃叔叔陪他上了白云山,只看到沉睡的姑姑,阿麦哥哥却不知所踪。
姑姑接回来之后,一直昏睡着。只是,姑姑哪怕是在昏睡中,也是在唤着阿麦哥哥的名字。
可是阿麦哥哥再也没有回来,他只在房中看到了这封留书。
短短二三十个字,写得形色匆匆。不外乎家有急事,速归,待来日再来迎娶云云。
顾珉安虽然年幼,但也知道迎娶是什么。娘亲亡故了,所以爹爹才迎娶了姑姑。才有他们兄妹二人躲过祸事,有了个安身立命之所。倘若阿麦哥哥娶走了姑姑,那他和妹妹是不是便要孤苦无依了?
顾珉安怔怔地看着纸团半晌,终是咬咬牙,将纸团扔进了水塘里,墨迹遇水而散,再也瞧不清半点踪迹。顾珉安这才转身出了庄门。
李二娃夫妇二人听顾珉安说许慎言醒了,终究放心不下让顾珉安独自领着容姐儿回家,又担心许慎言的病情,索性夫妇二人一起将顾珉安兄妹二人送了回来。
顾珉安回来的时候,许慎言正握着那支木簪怔怔出神。双眼通红,神情恹恹。
二娃媳妇和李二娃对视一眼,轻轻叹息一声,一手撑腰,一手扶着李二娃的手,挺着高耸浑圆的肚子迈进了房门。“阿言!”
“二娃哥,嫂子,你们怎么来了!”许慎言将簪子往发间一拢,急忙起身相迎。
“你歇着,别客套!”二娃媳妇上前摁下许慎言,道:“你这一场大病来势汹汹,可把大家吓坏了,所幸吉人自有天相,真是谢天谢地!”
“我没事!”许慎言应道:“倒是嫂子你,身子重了,还要受我连累……”
“瞧你说哪里话,你既然称我一声嫂子,便是一家人,何来连累一说!”二娃媳妇轻抚了一下肚子,笑道:“你若真要感谢我,就好好养身体,早日康复,往后少得还麻烦你帮我带孩子呢!”
“只要嫂子不嫌弃!”许慎言强打了精神。
二娃媳妇瞧了一眼李二娃,李二娃心神领会,引了顾珉安兄妹出了屋。二娃媳妇这才拉了许慎言的手,劝道:“你表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若他当真因你病重而弃你于不顾,这样的男人,咱们不要也罢!我们女人家,嫁人图个什么?不就图个同甘共苦?若不能寻得个能同甘共苦的良人,可是得苦一辈子!此时散了,对你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嫂子!”许慎言闻言,心头一酸,眼泪又扑簌簌地掉,最终哇的一声,趴在了二娃媳妇腿上,哭声悲怆。“他怎么会这样?”
明明说好了要娶她,他亲手给她绾上木簪,说要让她时刻将他放在心上。她将他放在心上了,可是,他却不要她了。
二娃媳妇伸手轻揽,道:“哭吧,有什么伤心难过,哭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