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环心中一叹,难得糊涂啊!自古以来,没那么拎得清,有弱点的人,才最让领导放心吧。所以,这才是乐潇泽必定要除去贞宁侯府的根本原因了。
乐潇泽将目光投回案上,点开五军都督府中的一颗白子,“右军都督府,大可忽略。中军都督府是贞宁侯这只老狐狸把控,底下根基深着呢,暂时也动他不得。”乐潇泽以黑子换下一颗白子,“后军都督府,朕已十拿九稳。”
沈环看着剩下的两颗白子,前军都督府,还有左军都督府。乐潇泽将手中剩下的黑子抛回棋盒,盯着那两颗白子道:“这两盘才是朕眼下最想动的地方,章氏集团也必定会全力以赴地与朕开拉。”
听乐潇泽这样说完,沈环倒是对乐潇泽目前的想法有了大概的了解,沈环也才真正意识到,原来章氏盘踞的力量已经有这么深了。难怪,太皇太后这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后宫的地位一向也是看前廷的支撑啊。
乐潇泽是尚武之人,这统兵之权他必定要牢牢把握在手中,章氏是绕不过去的障碍。可是,光靠宦官与阉党,真的能撼动这么庞大的章氏集团吗?
自然不能,乐潇泽必定会培植与戚党对立的新大臣一党,这一党要有真才实干,也要能忍辱负重,要能屈能伸,因为他们要屈于宦官与阉党的威势之下,所以,以文阁老为首的直臣一党没办法胜任。
如今想来,少傅付西宾,石妃之父石应宁,静妃之父马延川其实就可以算是这样的新党了吧?他们有真才实干,虽不屑宦官与阉党,但也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事情,甚至选择避其锋芒。
沈环忽然觉得,这一场又一场的风云中,其实最可怜的,到头来恐怕还是宦官与阉党了。不管最后乐潇泽胜还是败,宦官与阉党首当其冲,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章氏集团赢了自不必说,一定会赶尽杀绝。而乐潇泽赢了,他可不是什么昏君,宦官与阉党一样不会有好结果。
随即,沈环又想到了后宫的孟慧月,卢嫔她们,她们能风光的日子,只怕是不多了吧。孟慧月这么聪慧,大概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这样想想,她们也是可怜人罢了。她们的家族是皇上在前廷的刀,而她们就是皇上在后宫的刀,她们别无选择,只有血拼,哪怕是最后沉入一个无知黑暗的世界。
乐潇泽突然拉起沈环的手,“玉妃,所谓的和平宁静,从来不是凭空得来的。要想安定,就要先有安定的本事。要想宁静,就要先有流血牺牲。朕虽然满手血腥,但朕绝不是噬血之人。朕也不在乎什么昏君明君之称,朕只会尽自己的能力,还天下一个太平,给你我一个可以安心逍遥的东君国。”
沈环微微一笑,“我相信,圣上都可以做到。”乐潇泽捏了捏沈环的手,抿唇道:“我觉得最庆幸的是,玉妃还在我的身边。”
顺阳侯府,霍云溪面色淡淡地走进后院,众奴婢一一福身行礼,霍云溪似无所闻,径自走进了主屋。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妇人正坐在窗边,听见响动,她不禁回头一看,只见她双眼红肿,面色苍白地厉害。这便是霍云溪的妻子,耿氏了。
耿氏连忙起身来到霍云溪面前跪下,“二爷,贱妾知错了!贱妾罪该万死!”霍云溪轻轻一叹,“错不在你,是我自私了,我根本不该白白耽误你。”说着,霍云溪抽出一封书信摆在一旁的案上,“这是和离书,上面清楚交待了是因为我的缘故,与你无关。”
“稍后,我也自会将消息散开。我霍家会补偿一笔丰厚的赔偿,如果对你的今后造成了什么困扰,我只能说一声报歉,你也可以恨我。”说完,霍云溪转身便要离开。
耿氏却一把拉住了霍云溪的袍角,泣声道:“二爷,贱妾真的只是一时嫉妒,没有想过要害二爷!贱妾不会再奢想,只求以后能再呆待二爷身边,哪怕是做侍婢,二爷……”
霍云溪脸色不变,打断了耿氏的话,“我的身边从来不需要什么侍婢,我的心也从来没有改变过。我知道你是受人挑唆,但你知不知道,她昨日才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可我,宁愿有事的那个,是我。”说着,霍云溪一扯袍子,大步离开了。
耿氏止住哭声,怔怔地跪坐在原地,她不相信……她真的不相信,这样的世道,还会有这样的痴情之人。可是,现在她信了。
霍云溪跨进书房,朝着桌后坐着的人跪下道:“孩儿不孝,险置霍家于险地,请父亲责罚!”顺阳侯霍朗清淡地看了一眼霍云溪,旁边座上的侯世子霍云清开口道:“父亲,昨日之事,分明是有人算计咱们何霍两家,就算云溪不出头,脏水也一样会泼在咱们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