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那恩,也记住那仇。
他吸气。
神火河水便涌入他的鼻孔、气管、肺叶。巨大的痛苦,也随着河水一起涌了进来,烧灼着他的身体,甚至是灵魂。
他瞪大了眼睛,心里默念着:来吧,有本事便将我烧成灰烬,不然的话……
他的头发在火河里根根飞舞飘荡起来,如同无数条长蛇,或是长龙。
龙蛇乱舞。
黑暗的世界中,有无数的光明依次亮起,慢慢地燃烧成巨大的火球。一座座隐于雾中的神火宫,默默地将力量连成一体,不断地吞噬着那涌入常乐体内的强大火力。
万焰燃烧,无尽长夜成永昼。
朱乐福坐在岸上,时间久了,一样感觉到极大的痛苦。
河里是地狱,岸上却也不是天堂,甚至不是人间,而是刑场。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无论如何,都只觉得痛苦。
“什么鬼地方,什么鬼地方!”他不住地嘀咕着,四下乱转,以缓解心里的忧虑和恐惧。
但话终有说到无声时,脚终有走到无力时。
不知过了多久,他累了,于是停下,于是坐下。
默默地呼吸,呆呆地凝视,许久之后,他隐约感觉到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走。他被吓了一跳,惊恐地仔细感应,那感觉却又弱了些。
不过,似乎那东西经过处,便会好受一些。
他再仔细地体会,隐约想起了先前常乐为保护他,抓住他的手,送来黄色火焰时的感觉。
似乎与现在有些相似。
他愕然坐着,望着地岩火河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点红色的火光,自他的眼中闪动而起。他并没有发觉。
他只是突然觉得,天地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
这个沉闷压抑的洞府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跳跃,给人一种特殊的感觉。
那是怎样的感觉呢?
他没来由地觉得是生机。
道道红焰流动中,他突然发现周围的世界黑沉了下来,正当他惊恐不知如何自处时,身后光明大作。
他回过头,看到了一座巍峨宫殿立在自己身后,散发出重重红色的光焰。
“这是怎么回事?”他愕然自语。
空中突然有巨响传来,如同雷声,他猛地转头望去,看到在远处有人缓步走来,那雷声便是那人的脚步声。
那人高大无比,支天踏地。
他没有害怕。
因为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我何时变得这么高大强壮了?
他不解。
幽府洞中,朱乐福不自觉地盘膝而坐,进入一种寂静若木石的状态中。
他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生出神火宫,成了御火者。
地岩火河底,常乐什么也没感应到。
巨大的压力与痛苦,令他只能感应到自己身边咫尺之地神火力量的变化,只能将心思全用在自己的身体上。
他不断地用嘴吞食着河水,不断地用毛孔和鼻子吸纳着火力。他的身体如同一块被置于烈焰之中的顽铁,不断经受着锻烧,不断地承受着痛苦,也不断地变得更为强大。
时间,不知不觉,如流水一般匆匆而过。
一天。
两天。
三天……
也许是十天,也许是二十天,也许已经过了一个月,但不论是沉于河底的常乐,还是盘坐于岸上的朱乐福,却都没有感觉。
朱乐福身上,涌动着重重的光焰,此时早已不是红色,而是橙色。那颜色还在慢慢地变化,于某一时刻里,终于化成了单纯的黄色。
他的身体颤抖着,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重重黄焰自他周身升腾而起,他慢慢地站了走来,抬起手,在空中茫然地挥舞着。
黄色的火焰随着他的动作而不断地凝聚,许久之后,在空中凝聚成了一柄大斧。他轻轻握住那如同实物一般的火焰之斧,望向了身后远方。
也许,我能劈开这山壁,如此就可让常兄弟和我一起得到自由。
他这样想着。
自由之后会如何?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总归会比现在这样活着要好。
于是他缓步走了过去,向着花大人曾指明的方向走了过去。他默默握紧了斧头,身上涌起重重火焰。
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巨人,变成了强大无比的神明。奴峰上那些位高的人奴大人也好,主峰上那些力强的妖族大人也罢,在自己面前,似乎都不值一提。
我能开山。
我能破岩。
我无所不能!
他的眼中涌出一抹疯狂之色,脚步越来越快。
便在这时,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因此而气恼,厉喝一声:“滚开!”
他举起那柄大斧,向着那道身影狠狠劈去。
他不知那是谁,只是本能地生出无穷的恨意。
那人静立不动,任他的斧头劈在身上。
有响声传来。
斧头碎了,散了。
朱乐福喷出一篷鲜血,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