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那么多奸臣,真是几句花言巧语,便能骗得皇帝欢心,然后便能要雨得雨要风得风?
只此一事,便可见一斑。
“我入府的心意极坚,但终不敢对生人放心。”常乐说,“毕竟我与二位终是初识,这些钱,又是我全部身家。”
“那你说要如何?”高个的问。
“我叫常贵。不知两位大哥如何称呼?”常乐问。
“我叫刘五,他叫张勇。”矮个的说。
高个恨恨瞪了他一眼,在心中暗骂了声:就你嘴快!
随后笑道:“我们的名姓你都知道了,若真是拿了钱不办事,你大可到老爷那里告我们,到时老爷不剥我们一层皮才怪。”
“我若能直接见到老爷,又何苦在此碰运气?”常乐一笑。
“那……那你说要如何?”高个的把那话又问了一遍。
心里却收起了轻视之意,只觉得这少年并不是容易对付的家伙,并不好骗。
“我也不能如何。”常乐叹息,“没有门路,便只能花钱买门路,所托者得不得力,亦非我能左右。但两位的名姓与相貌我都记下了,这样吧——若你们真是骗了我的钱却不办事,我便如今日这般,在府周围守着,又或在街边哪个角落守着。两位终不能一生不出府一步,只要你们出了府,便请留心周围,因为说不定哪天哪时哪刻,我便会拿着刀子悄悄从角落里钻出来,白刀入,红刀出。”
说完,再次恭敬一礼:“小弟为报复那无情亲族,为能给自己搏一个大好将来,已经将一切都豁了出去。请两位大哥一定要相信,小弟绝不是任人欺负,却不敢拿命来报复的人。”
他再抬头,眼中又有那种凌厉的光。
两个仆役皆打了个寒战。
刘五怔怔看着常乐,只觉这少年不同于凡俗之辈,只是这心思用得太偏太错。
他想劝几句,但又怕挡了张勇的财路,惹张勇动怒。在这高门大院中,多个对头,可比什么都可怕。
一时,心里焦急犹豫不决。
张勇吃了一惊,看着这少年的眼睛,隐约想起了府中那些高高在上的护卫大哥的眼神。
那是真杀过人的人,才能养出的眼神,凌厉如刀锋在内藏。
想起先前的打算,他又打了个哆嗦,但眼看着常乐手中的那一万钱的钱票,却终不愿就此放手。
想来想去,一咬牙,点头道:“你放心,既然拿了你的钱,肯定要为你办好事!不过丑话说在前——这事我们也没把握,而且我们兄弟为你办这事,总不能白劳累吧?这一万钱,少了些。”
常乐不语,直接从怀中再取出一张钱票,共计两万钱,一起全塞进了刘五的手中。
张勇看得眼热,又不好立时便抢来,心急不已。
“小兄弟……”刘五还要劝,常乐已淡然道:“我心意已坚,刘大哥不要劝了。只要能帮小弟办成此事,今后在府中,小弟必倾力相报。府中人事杂乱,想来多一个忠诚的朋友,总不是坏事吧。”
“就是就是。”张勇急忙点头,“我们兄弟先去办事,等回来,便立刻去帮你疏通门路,你放心等消息便是。”
说着,拉着刘五便走。
常乐躬身一礼,目送二人远去。
“这……这好吗?”刘五边走边问。
“两万钱啊!”张勇说,“你这一辈子,什么时候能攒出两万钱来?”
“可……这却是他全部的身家啊。”刘五说。
“这种痴愚之辈,死就死了呗。”张勇不以为意。
“但你没看到他方才的眼神?”刘五问。“那种眼神,我只在府上那些极厉害的护卫那里见过。”
“想那么多干嘛?”张勇哼了一声,“反正钱已经到了咱们的手中,他说得吓人,我就不信他还真敢这么干。我说,咱们哥俩儿好好分分?”
“不成。”刘五想了想后摇头,“我总觉得那少年说的不假。你不怕死,我却还怕。咱们既然收了这钱,便不能吞了,却不给办事。”
“你是疯了不成?”张勇瞪大了眼睛,“难道你还真的……真的想找总管为他活动?”
“府里本来也正缺人。”刘五说,“你我何不做这顺水的人情,也省得将来出府后,不论走到哪里都不安生?”
“疯了,真是疯了!”张勇气哼哼地说,看着刘五抓着钱票的手,总是一阵无奈。
换成小地方小家小户的仆人,还真有可能为了这两万钱翻脸,甚至杀人。
但他是都府首卿府中仆,便与寻常地方的寻常人大不相同。
这并不是说他的觉悟与修养便多高,而是如常乐所说一般,这奴仆的身份于他而言,却并非只是卑贱的命运,相反,从某种角度来说,却等于是人上人的荣光。
是的,都府首卿大人的家仆,即使是寻常富氏或小官见了,不也要垂首陪张笑脸?
只是这张张笑脸,便远胜两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