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念心暗暗冷笑,抬脚向院外走去。这一路的花销,明明是靠着言玉茗从家里顺来的值钱东西,他每日里又要喝好酒,又要吃好肉,他自己身上哪有携带那么多银子?她今日总算看清了沙烈的真面目了。莫说她不相信言玉茗说她是沙烈女儿的鬼话,便是,沙烈他也不配!
不过,明念心还是小看了言玉茗的本事。第二日,明念心不言不语地跟着言玉茗来到西清阁。明念心倒想看看言玉茗怎么变出银子来,然后就见言玉茗当着众人的面向西清阁的掌事人又是下跪又是哭地凄惨,“孩子他爹死得早,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我又要顾忌着家里的生计,又不能让孩子没学上啊,还请阁主与各位先生开恩宽容些银钱吧……”
明念心看着哭天抢地,令不少人动容的言玉茗,一阵无语。她今日对言玉茗,又算多认识了一分。还是叫她言舞江吧,沙烈为她改的名字,言玉茗已死,她眼前的,不过是一个不值得她伤心难过的言舞江!
菊芳楼里,坐在明念心对面的洛惊鸿笑了大半天,才摇头道:“我要不是事先知道你家中之事,真要信了你母亲呢!那悲痛的表情,那难过的话语,简直刻画地入木三分。”
明念心一点儿都笑不出来,如果有前世今生,她想她一定是言舞江的杀父仇人。所以,今生才要这样受言舞江的折磨。言舞江还真不如,一刀了结了她来地痛快。日复一日的折磨,才是最令人绝望痛苦的。
洛惊鸿转而一叹道:“在这世间,朋友和所爱之人可以选择,唯独父母不行。这是咱们的命,没得选择,只能受着。你也不必想得太多,如今你进了西清阁,也就不用****与他们相对了。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自己想开些。”
明念心看向洛惊鸿,“真的多谢你了!如果这样黑暗的日子里,没有你的扶持与帮助的话,我想……我可能早已撑不下去了。没遇到你之前,我甚至想过去死。一死……便什么痛苦都没有了,再也不用去清醒地去面对,无奈地去面对。”
洛惊鸿道:“你的想法我很明白,因为我与你一样,也是一直行走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但死……不过是一种懦弱的表现。况且,你就这样死了,真的是太不值得了。沙烈不会有半丝愧疚,甚至你母亲也不会觉得愧疚。你失了你的命,他们却仍是逍遥快活,何必呢?这世间,若你都不在乎在自己了,还会有谁在乎?”
明念心点点头,“你说地没错,便是我死了,她也不会在乎的。”明念心能遇上洛惊鸿,或许是她的幸。但洛惊鸿不经意间走进了明念心的世界,却未必是幸。洛惊鸿予明念心来说,就像黑暗世界中的一束微弱阳光,给她无比寒凉的心带来了一丝温度。
西清阁的闵阁主给明念心安排了一间地下的屋子,屋内外有机关,外人一般是不能轻易接近的。白日里,明念心便与其他人一样在阁楼里听先生讲课,晚上便回到自己的小屋专心修习仙力。好在,张成将人诀、地诀与天诀都讲完了,虽然天诀晦涩难懂,不好琢磨,但至少也能慢慢牵出头绪来。
便是明念心躲着言舞江与沙烈了,言舞江也不给她清静。隔三岔五便找上门向她诉苦,说沙烈花心,说沙烈对她不好,在外边有别的女人。明念心一开始是左耳进右耳出,最后实在烦了,便道:“好啊,既然他对你不好,你便与他分了,咱们离开海藏宫便是。”
言舞江每次也信誓旦旦地应了,可转过头来却依然与沙烈混在一处。反反复复也不知有多少次了,明念心的心早已被言舞江的出尔反尔与连篇谎话磨地坚硬如铁。哪怕是言舞江在她面前哭得再伤心,她也不会再为言舞江有半分动容。
七十年后……
丘少婵默然地走到当初与明念心小憩的大石坐下,鱼红谣也在旁边坐下。良久,丘少婵道:“时间过地真快,眨眼便要满百岁,晋升小仙的考核也即将到来。真的不知念心,这几十年来,过地好不好。”鱼红谣道:“我觉得,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丘少婵摇头,“可如果她没事,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联系咱们?难道是忘了咱们?”鱼红谣道:“我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我也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丘少婵长长一叹,“若是忘了咱们也好,只要她还好好的,我便满足了。”柳言星仍坐在当初与明念心、丘少婵相遇的树杈上,望着远方,神情默然……
“我看玉德院这次全部过关都没有问题。”允萧疏看向张成,“你不是严师,却也带出了这么多高徒。”张成摇头,“便是凝了丹,未必就能晋升小仙。能晋升小仙的,也未必就是凝了丹的,还得看他们在考核中的发挥。”随即,张成一叹,神情怅然。
允萧疏看了张成一眼,然后向身边的人道:“都下去吧。”“是!”待屋内的人都退了出去,允萧疏才向张成道:“你所叹的,可是失踪已久的明念心?”闻言,张成倏然抬眸看向允萧疏,“你打探到她的下落了?”允萧疏摇头,“这些年来,我遣出的人四处打探,都不曾探到她的下落。”
张成垂眸,“我是怕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是……”允萧疏突然自怀中抽出了一封信笺递向张成,“不久前,有人送来了这封信,没有落款,也不知是何人送来的。我也正是为了这封信,才让你过来的。”张成接过信笺,展开一看,然后诧异地看向了允萧疏,“明念心在海藏宫?可这些年来,我们不也差人在魔界打探过吗?为何都是一无所获?”
允萧疏道:“自然是有人刻意瞒了她的踪迹,这封信只怕也是打海藏宫送来的。”张成道:“那咱们该如何找到她?这信中也没有说明她究竟在何处啊。”允萧疏道:“我想,你应该先拜访一下明留颂。”张成有些不解,“为何?”允萧疏道:“这封信没有明说明念心的下落,只怕也是有所顾虑。你想,明念心这些年来既然没有出事,为何从不肯递消息回来?”
张成默了默,“明留颂……明家?她怕明家不接纳她?”允萧疏道:“当年之事恐怕不简单,言玉茗与明念心失了踪,言家也跟着失了踪。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探一探明留颂的态度,如果明念心回来,得不到明家或是明留颂的接纳。那她回来,反而不是件好事。”
张成担忧道:“可我看那明留颂未必是明白人。”允萧疏道:“姑且一试吧,必竟多年的相处,怎么着也会有感情的。况且,明留颂搬到了金乌山,未必没有伤情之意。他若不肯接纳明念心,咱们便再想别的法子。大不了,给明念心换个身份,接到我两壶山来就是。”
天色渐渐昏暗,丘少婵与鱼红谣已经离开,柳言星取下腰间绿笛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一曲流畅之音霎时间在山间飘散开来,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走到树下,抬头看向了他。柳言星不过略瞟了眼,便继续专心吹曲,直到一曲毕,柳言星才放下绿笛问道:“怎么你还在这儿?”
付陌染道:“张仙君有事要与允谷主商谈,今晚便歇在这儿了,我也想看看两壶山的夜是怎样的。”柳言星淡声道:“你倒是挺粘张仙君。”付陌染抿了抿唇,忽然飞身坐在了柳言星身旁,“你不也没走吗?”柳言星道:“我与你不一样,我呆在哪儿都无所谓。你呢,可是付家的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