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相,历朝历代都不鲜见,就以顺朝为例,平定天下六十年间,三代皇帝已经前后历经了三十多名右相。
袁博朗当右相不是最短的,当然也不会是最长的。
可这毕竟是朝廷的大事,袁博朗身为先皇钦定的顾命大臣,在皇位更迭的这一年多时间里他也算是兢兢业业,能力不高但也尽了他本份,一直在为皇权的稳固在奔波劳心。他的突然被罢相让所有人都摸不着现如今朝局的形势,皇帝这是要做什么?
在本朝,两相的权力已经被极端弱化,外不能掌军,内要受制于六台衙门和六部、尚书院,名义上挂着文官之首的头衔,但实际上,他们已经成为朝廷智囊一样的人物。就算是袁博朗被罢相,他也兴不起波澜,谁都知道他没有资本。而顺朝外派一方的藩王和武将,想要罢黜他们的官职,朝廷就要谨慎许多。
袁博朗本人知道自己被罢相也是当天的事,提前他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只是这两日将秋粮入库的事情统筹完,皇帝好像有意晾着他,连六台衙门的议事都停了两天,说是要筹备新政的实施。谁知道新政还没影子,皇帝先拿他开了刀,把他踢回家抱孙子去了。
这让原本准备跟袁博朗联合来对付刘愈的四公主苏碧乱了方寸。
刘文严已经从潼关开始出发,如果单靠她苏碧一方势力,就算是失了势的刘文严她也斗不过。新皇从心里没打算跟他的恩师为难,肯定不会站在她这边。如果这时再失去袁博朗这个盟友的帮助。她只能目睹刘文严回到长安城再次形成自己的势力。
苏碧惊讶的想到。莫非皇帝是想让袁博朗给即将回长安城的刘文严让位?
冬月初一本非朝议之日,在得到罢相的消息之后,还是有不少的大臣前去雅前殿向皇帝“问安”,实际也是想知道皇帝罢相的用意,除了罢相还要升降哪些官员,以及谁来当下一任的右相的问题。虽然雪停了,但天气还是极冷,官员们等在外面不被获准进入。等了一个多时辰,皇帝才派小太监出来传旨,让大臣们回去休息,顺带召见左相蓝和与户部尚书李延年。
所有官员都打量着蓝和与李延年这两个当朝的“实权派”,其实众人早就想到,论处理国政的能力,蓝和远在袁博朗之上,更重要的是蓝和这个人知道变通,跟下面的一些官员都保持着一种很微妙的关系,说白了就是他不拒绝请托和送礼贿赂。为人圆滑。但袁博朗就是个死脑筋,就连袁博朗的那些嫡系也从他身上捞不到便宜。顽固的老学究一个。如果真是蓝和再登一步到右相的位置,官员们还是喜闻乐见的,以后朝廷就可以“和和睦睦”,家家“皆大欢喜”。
至于李延年,官员们跟他基本没什么交情,只是觉得这人太做作,为人太假。但也不得不说,他毕竟是官宦出身,当年左相李佑纯的长子,在能力上也要比礼部尚书出身的袁博朗高上一头。众人想,这时候召见这俩,会不会是准备让蓝和升为右相,让李延年升为左相?
官员们被皇帝下了“逐客令”,也就不能继续再赖在皇宫里等消息,不过他们还是想尽办法,有很多也没离去,直接守在宫门口等候消息。如果他们的猜想被证实,先人一步站好队是很关键的,找不着队伍的结果就是没队可站。
一直等到下午日落西山,宫里那边还是没消息。蓝和与李延年一直在宫里,没出宫门。
此时正在被官员们猜测在做什么的蓝和与李延年,正在接受新皇的长篇训话,训话的内容很复杂,从新皇登基,到平定天下的三大战役,关中平乱、平定淮地再到平定突厥,又说到新政的问题上来,说着说着皇帝好像上了瘾,还说了很多为人所不知的“秘辛”。
说了半天,蓝和跟李延年对望了一眼,心中犯嘀咕,皇帝说这些不就是为了说明“当个皇帝任劳任怨很累”?皇帝这是在倒苦水。
两人恭敬听着也不敢插话,听了半晌皇帝停了,他们以为就结束了。谁知皇帝喝了口水,缓了缓神,又开始他的叙家常。这可苦了立在那大气都不敢喘的蓝和与李延年。大白天的来皇宫,就是为了听这些无关痛痒的话?
其实他们更想知道下一任的右相是谁来担当,又或者是皇帝留他们在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唠家常显然是皇帝随兴所致,这并非正事。皇帝唠起来嘴就像个停不下的话匣子,长篇大论说了一个半时辰,皇上才终于叹口气总结了一下:“朕这个皇帝不好当啊!”
蓝和与李延年心说这应该结束了吧?
“陛下所言极是,陛下劳苦功高,日后必为千载留名的圣君。”李延年紧忙恭维道。
蓝和虽然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但还是在旁边附合了两声,这时皇帝叹口气道:“圣君朕不敢当,以后下了阎王殿,见了列祖列宗他们别打朕就行了。”
皇帝好像很感慨的样子,说了这么半天他的“劳苦功高”的事迹,现在又表现的好像对祖宗的“忏悔”,总之是还没说到正题上来。蓝和终于忍不住,试探问道:“皇上,有件事臣不知当不当问。”
苏彦稍微惊讶了一下,诚恳道:“蓝相说哪里话,朕刚才不是说了吗?咱大顺朝的君臣之间,应该像朋友一样,有话直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