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驱赶了这些读书人了么?
这让他很是为难,宫中的旨意是保证拍卖的正常进行,但眼前的这些读书人中,不乏在朝中为官之人,若是全都得罪,日后怎还能过得安生?
正当这校尉心中暗自挣扎时,身前满是激昂的读书人却是停了下来,转过首,见杨延昭已经从马车上走了下,顿时,他只觉得心中一紧,忙挥手让几名兵卒上前护卫。
果不其然,短暂的失声之后,人群再起浪潮,纷纷朝着下车的杨延昭怒吼起来,更有甚者,竟拿出了准备好的果菜砸了起来。
“啪!”
杨延昭只觉得脸上一片粘稠,顺带着丝许的腥味,用手摸了摸,竟是生鸡蛋。
“大胆!”
身边萧慕春一声怒吼,如同凭空里想起的炸雷,须发皆张,杀气迸发,如同一座杀神,瞪着那些闹事之人,挥着硕大的拳头,便要往前冲去。
这番生猛的模样,莫说那些整日里说着之乎者也,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即便是持着刀枪的禁军也给吓得愣住了。
“萧大哥!”
杨延昭低唤了一声,本已经冲出去数步的萧慕春猛然将身子停了下来,回过头,见他微微的摇着头,只得将握紧的拳头放下,满是憋屈的退到一侧。
取出怀里的手绢,将脸上的鸡蛋清给抹去,有些恶心,但此刻,却只能面不改色,甚至还要露出个笑脸来。
扫过那些不支声,但满是鄙夷与愤怒的读书人,其中,竟然还有翰林院藏书阁的那位老编撰,此刻,他发白的须发皆在颤抖着,看着杨延昭,没了往日里的敬重和欢喜,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恨意。
明白这老编撰对那些书的感情,杨延昭也是懂的那恨意有多深。
不去看他,将那手绢折了折,丢到一边,大步向前去,但不知为何,杨延昭往前走了几步,那些读书人中竟有人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先前你们骂我、恨我、怨我,杨璟都可以当做未有听闻,故意将它不放在心上,可是眼下你们依旧凌辱,诅咒,甚至丢污秽之物,却是让我心中很是悲凄。”
未给那些面色不服之人说话机会,杨延昭指着身后的几辆马车,继续带着凄楚笑意道,“你们说的不错,那些书,都是圣贤之言,名家之理,乃是我辈读书人不可多得的珍世奇宝,可是,你们可知官家为何要卖了它们!”
“还不算为了赚那几个银子!”
一青色长衫,面带不屑的士子出声囔道,他这话一出口,还未来得及享受身边同伴赞赏,便觉得一道凌厉的目光已经投了来。
抬起头,那本是文弱的翰林院侍讲已经面若冰霜,隐约间,竟有摄人心魂的冰冷寒意。
“你是说官家贪图那几两纹银,还是说我大宋朝廷缺那些银两!”
这呵斥声,如同一柄利刃,直插他的心房,细细想来想,顿时脸色发白,额头上细汗生出,他刚才所言,不正是犯了杀头之罪么?
收回含着杀意的目光,杨延昭也不去管那爱出风头的青衫之人,正色沉声道,“刚才,你们也说了,圣贤之道是要传世立命的,而这些书卷,都是失传多年的孤本所副本,尔等可知官家为何要这般做?”
无人出声,似乎一时间,也或许是没人敢肆意出言,来妄自揣测圣意。
“实话与你们说来,拍卖这些书卷,正是官家体恤我等读书人的开恩所为,欲让失传多年的经学要义重新为众人所熟悉。
至于卖银子,对,那是低俗的事情,尔等作为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高雅志士不屑为之,但要为江山社稷谋虑的官家怎能不呕心沥血的想着将一两银子掰开了来花,奉命修建三馆的杨璟怎能不殚心竭虑的想着一文钱买来百样事物?
换句俗话来讲,没钱,啥都办不成,也将不会有崭新问世的三馆,也不会有我辈读书人心中的朝圣之处!
官家答应过杨璟,这些经卷所换的的银子,三馆修建若有剩余,便拨给各州县,建学堂,授经学,广传我先贤大道,启民智于阖闾之间。
尔等无需怨恨朝廷,也无需对官家有所不满,因为官家也是一番苦心,倘若这件事错了,便让千古骂名由我杨璟一人来背!”
说罢,杨延昭一甩衣袖往着‘迎宾楼’内走去,留下一地满脸惨白的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