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名落霞宗的好手,一名长老,竟在一夜之间全部被屠杀,咽喉处插着一支三寸长的无羽短箭。
这事情的影响,不仅仅在落霞宗范围内,甚至整个云州,整个东南域都沸腾了。武者们猜测是邪月宗下的手,是的,二十年前,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宗门,重出江湖了,但落霞宗却对此保持了沉默。
诡异的沉默。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这秘密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张衡阳知道自己的重要性,所以即便大腿被短箭洞穿,几乎被废掉,他也拖着残废的身体,走回了落霞宗。
这一日,宗主落霞生终于可以接见他,此时距离他回归宗门,已经过了三天。
落霞生并非不重视张衡阳,而是张衡阳回宗门之后,整整昏迷了三天。
落霞宗的大殿昏暗,窗户开在背阴的位置,大殿里仅有几只水缸粗细的蜡烛,放出橘色的微光。
微光中,落霞生负手而立,背对着张衡阳,他穿着一声青色长衫,碧绿的眼珠,留着两撇动人的胡子,听张衡阳完整件事情后,他沉默不语。
静默。
大厅里,尽是静默。
落霞生没一个字,张衡阳更是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丝丝寒气透过皮肤,深入骨髓之中,可他不敢哆嗦,仿佛哆嗦一下,都是对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的不敬。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落霞生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很亮,同时又很浑厚,话的时候,前后语调几乎一致,叫人听不出情绪的波动。
“还请宗主替死去的兄弟做主!”张衡阳依旧跪着,没有抬头,没有动,只是呼吸比刚才,不知猛烈了多少。
那一夜的事情,就像蛆似得,附在他骨髓深处,吞噬着他;他想要摆脱这一痛苦,唯一的仿佛就是让韩闯死。
但若不借用宗门的实力,他毫无胜机,张衡阳清楚的知道这一。
微风飒然,透过打开的窗户,递进了大厅里,吹的烛火一阵乱舞,火光摇曳中,落霞生转过身,冷冷的盯着那跪在地上的家伙。
“你真认为是韩闯做的吗?”他,语气与最开始一样,听不出悲喜。
张衡阳心头一惊,脱口而出:“不是他还有谁!”
那个杀他们的老头姓聂,韩闯身边的姑娘同样姓聂,要两者没有关系,打死张衡阳也不相信。在他看来,韩闯不顾是在人眼惺惺作态的放过他们,然后又派老者来杀掉他们,好撇清关系,却不想,自己竟逃出了一条性命。
这个怀疑合情合理,甚至在很多人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声音,不过——
落霞生可不这么认为。
“如果他想杀你,直接杀了便是,为何还要背后暗杀?”落霞生的眼睛,紧盯着张衡阳,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他身体洞穿。
张衡阳急道:“那是他惧怕我落霞宗的威名,所以——”
“所以放过你们,对吗?”落霞生冷笑道:“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他哼了一声,又道:“你可明白,是你们去埋伏他,然后被击败,不是他主动来杀你们,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他杀了你们,也不会有任何人为你们出头,包括我。”
张衡阳面色倏变,道:“可是他只是——”
落霞生眼睛一瞪,沉声道:“只是什么?只是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你们都知道去击杀他,难道青竹宗不知道他的价值?”
落霞生叹了口气,又道:“青竹宗出此绝世天才,又怎会不重视呢?别这事我们不占理,即便有理,他们也不会将韩闯交出来。还有最重要的一,人不是韩闯杀的。”
张衡阳道:“可那个老头明明姓聂——”
话未完,便被落霞生打断:“只是一个姓而已,而且具你所言,那老头至少是凝神期以上的人物,是问这样的人,怎会听从一个青竹宗子的吩咐,又怎会没发现你活着。”
这最后一句,竟不自觉加重了语气,吓得张衡阳慌张的解释:“宗主,我绝没有欺骗你,我的一字一句都是眼见的事实。”
落霞生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你对一件事,也错了一件事情;你告诉我的,都是你眼见的东西,但眼见的东西却未必是事实。”
他看着卷缩在地上,如同一只受惊的狗一样,浑身颤抖的张衡阳,心中不禁一叹:曾经叱咤风雨的落霞四秀,算是完蛋了,即便这剩下的最后一个人,也不堪大用。
“退下吧,这件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起。”
张衡阳心中一痛,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口,最后一路匍匐着,跪走出大殿。
风依旧,吹动烛火,跳跃的火苗不住的乱舞,同样在乱舞的,还有落霞生的心。
“韩闯,我记住这个名字了,人虽不是你杀的,但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夜虽多云,却不寒冷,有云的冬夜,总是不冷的,云能锁住即将流逝的气温,给这大地,留下最后一丝温暖。
“哈切!”
韩闯突然打了个喷嚏,这只是一个喷嚏而已,大体是鼻腔肌肉骤然瘦弱的产物,但很多都认为,莫名的喷嚏,是因为有人在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