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太监为难道:“这似乎不大妥吧,要抓那些土民,总得有个罪名才行。”
邱太监道:“就说土民想抢劫官银,依咱家之意,要就地格杀。”
张原心道:“这太监丧心病狂的,凶残得很。”
钟太监摇头道:“何大人怕是不会做这种事,这若是把这些土民抓起来,石柱那边肯定就要反了,何大人岂肯担这样的罪责。”
邱太监想想也是,他与何大人又没什么交情,人家凭什么给他出死力,当即冷笑道:“那就让他们跟着去京城好了,咱家倒是要看看万岁爷爷会不会接他们的状纸!”
钟太监道:“罢了,不说那些扫兴的事,几个土人翻不了什么波澜,邱公公咱们一边饮酒一边赏戏。”
这次演的剧目是精挑细选的关汉卿杂剧《感天动地窦娥冤》,酒也是颇为浓烈的徽州白酒,钟太监频频劝酒,邱太监有心事,正好借酒排遣——张原冷眼旁观,单从看戏的表现来看,这邱太监也并非没有正义感,看到戏台上泼皮无赖张驴儿要下毒害蔡婆婆,邱太监紧张地喊着:“那汤喝不得,有毒。”
看到张驴儿害人不成反害死了自己老父,邱太监是抚掌大笑:“死得好,死得好,活该!”
看到张驴儿诬陷窦娥,贪官要屈打窦娥招供,邱太监也是义愤填膺,一边喝酒一边骂张驴儿、骂贪官——很多人都这样,与己无关的事能持公断,涉及自己的那就完全不讲理了,邱太监就更典型一些,看戏时他和一般民众一样讲究惩恶扬善、同情主角,完全忘了自己方才说要把那些土民就地格杀有多么凶残!
一出杂剧《感天动地窦娥冤》演了一个时辰,楼船也从白堤到了苏堤,邱太监喝得有些醉了,嚷嚷着叫人痛打演张驴儿的那个净角,钟太监微微而笑,叫人把那净角拖下去打,其实也就是惨叫几声让邱太监听听,又让饰演窦娥的女旦过来向邱公公敬酒——邱太监醉眼迷离,拉着那女旦的手道:“咱家怜你悲苦,赏你十两银子吧。”便让长随赶紧给银子,出手极是大方。
那女旦又娇滴滴劝了两杯酒,邱太监就东倒西歪了,钟太监亲自来搀他到二层华丽的舱室歇息,一边与邱太监说些石柱马千乘的事,邱太监含含糊糊说着,嘴巴还比较严实,并没有借酒劲说出自己诬陷马千乘想私吞五万官银的事,不过这时他已是迷迷糊糊了——邱太监睡了差不多两个时辰,醒来时见阳光西斜,已近黄昏了,坐起身时脑袋还有些昏沉,定了定神才记起是在西湖楼船上,抬眼见钟太监负手立在绮窗前,背对着他,便笑道:“钟公公,咱家今曰贪杯了,这都快黄昏时候了。”
却见钟太监转过身来,肃然道:“邱公公,你闯大祸了。”
邱乘云愕然道:“钟公公何出此言?”
钟太监摇着头道:“酒后吐真言,你自己把石柱劫银的事都说出来了。”
邱乘云大惊道:“我说什么了?”
钟太监只是摇头,一副我全知道的样子。
邱乘云既懊恼又恐惧,钟本华知道了他诬陷马千乘之事,这可不得了,钟本华是可以真接把奏章送到万岁爷面前的,若钟本华一意要与他为敌,那他处境很不妙——邱乘云在宫中混了二十多年,虽然不学无术,却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脸色阴晴,心思急转,笑道:“咱家酒后胡言乱语,钟公公莫要当真,哈哈,酒后胡言乱语作不得数的。”
钟太监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说道:“邱公公,咱们是兄弟一般的人,我就是知道了你的事也不会说出来,可你酒后说的那些话并非咱家一人听到,这船上还有好些人都听到了,所以说这事迟早会走漏出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