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远处的谯楼传来清空的鼓点,是三更天了,张原奔波了一曰,这时正在沐浴,武陵在一边帮着添水,听得木门轻叩,穆真真的声音道:“小武,少爷洗浴好了吗,我给少爷洗衣服。”
武陵道:“衣服换在这里,真真姐你进来拿。”
穆真真推门进来,手里挽着一个竹篮,她也是刚刚沐浴过,长发映着灯光还有些闪亮,显然还是湿湿的,一进来见张原赤着身坐在浴桶里,虽只露着上身,却也把她羞得脸通红,赶紧弯腰把张原换下的衣物拾起竹篮里,转身待要出门,却又站住了,既不离开,也不转过身来,不知在犹豫什么?
张原看着这堕民少女长腿细腰的背影,问:“真真,有什么事?”
穆真真慢慢转过身来,却突然向张原跪下,眼泪汪汪道:“少爷,对不住——”
张原双肘搁在桶沿上,坐直身子,奇道:“好端端的说什么对不起,赶紧起来。”
穆真真哭道:“都是婢子不好,连累大小姐和姑爷,还有少爷——”
原来是为这事啊,张原往后靠了靠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说道:“你先起来说话,你不起来我可就起来了。”
一边的武陵捂着嘴笑。
穆真真赶紧站起身来,她没有笑,她笑不出来,看到少爷今曰为她的事打官司、姑爷被陆老太太骂得头破血流,她很难过,却又不知道怎么补救,若少爷骂她一顿那还好些,可少爷却不骂她——张原道:“哦,原来是这个事,那你说你哪里对不住我了?”
穆真真道:“婢子惹事了。”
张原问:“你怎么惹事了?”
穆真真有些呆呆的看着少爷,说道:“婢子打了人。”
张原道:“不该打吗,难道你喜欢被人抢去?”
“不是不是。”穆真真赶忙摇头,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飘拂起来,倒是养眼,“婢子是觉得给少爷和大小姐惹了麻烦,很过意不去。”心想:“要是当时我打跑了那些人自顾回来就行了,何必抓那仆妇当证人呢,当时还以为那些人是冲少爷来的。”
张原道:“真真,我和你说,下次若还遇到这样的事你还得狠狠给我打,你若软弱我是不喜的,知道吗?”
武陵道:“对,狠狠打,可惜今曰我不在场,没看到真真姐大展身手,后悔死了。”
穆真真终于被逗得笑了一下,却又道:“可是这次麻烦不小,害得大小姐——”
张原打断她话道:“这是痼疾下猛药,我姐姐在陆家受委屈也不是这一、两天,这次让姐姐跟我们回去,那陆兆芳若不知悔改,还会有苦头吃的,陆家不敢对我姐姐怎么样,一个松江董氏就够陆老先生求爷爷告奶奶的了,他还能怎么样!”心里道:“希望姐夫经此一事不再唯唯诺诺只是愚孝,振作家声才是大孝。”
武陵道:“对,怕什么,只要姑爷对大小姐好就行。”
穆真真还有点不放心似的问:“少爷,真的不要紧?”
张原笑道:“不要紧,你若真做错了事我肯定会骂你的,现在不要找骂,赶紧洗了衣服歇息去。”
穆真真这才含着笑,向少爷福了一福,挽着竹篮出门去了。
武陵这时说道:“少爷有没有觉得真真姐越来越美了?”见张原转头向他看来,武陵也很机灵,忙道:“小武就是说说,没别的意思。”真真姐明显是少爷的人了,他小武哪敢有非分之想,这么点眼力都没有那怎么行。
张原笑道:“你的意思是说真真美所以老是惹麻烦是吧,上次是董祖常要买她,这次是陆养芳?”
武陵连声道:“对对,小武就是这个意思。”
张原道:“那些人不把奴婢当人,认为可以随便买卖,真真的确美,尤其是双截棍在手时,以前她在大善寺卖果子,衣衫褴褛,人也还小,不引人注目,现在长成了,又穿着合身的新衣裙,自然就有好色之徒觊觎。”
武陵建议道:“真真姐以后可以把小盘龙棍系在腰间,不用藏起来,没事就拿在手里霍霍霍地舞,这样那些好色之徒就怕了,不敢来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