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道:“再过两年我还要为你娶一房妻室,还要为你出籍。”
武陵听到前面一句更是快活,再过两年澹然少奶奶肯定嫁过来了,那云锦也会过来,到时求少奶奶把云锦许配给他,应该好事能成,但听到后一句出籍的话,武陵脸色一变,忙问:“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小武一直是张家人啊?”
张原道:“我张原不蓄奴,你以后可以如石双那样留在张家,我雇佣你。”
武陵道:“少爷待下人这般和善,在张家为奴仆比一般百姓过得好,不用担心天灾[***],小武不愿出籍,而且出籍赎身要不少银子,小武也积攒不起。”
张原笑道:“我既让你出籍当然不用你出银子——”
武陵道:“不出银子我也不愿出籍,就愿服侍少爷。”心道:“出了籍极有可能就娶不到云锦了。”
张原笑了笑,说道:“过两年再说吧。”蓄奴是江南士绅的恶习,一个大乡绅会有大量卖身投靠者,而一旦这乡绅获罪失势,奴仆即跋扈而去,甚至有反占主田、坑旧主资财转献新贵,就如青浦陆氏的农奴陈明那样,给陆氏惹下无尽的麻烦,至于说大规模奴变,即家奴暴动,是发生在鼎革后,社会秩序混乱,家奴一呼千应,至主家门逼取身契,殴打主人、侮辱主妇,甚至手刃其主,这与三百多年后的斗地主颇有相似处——楼梯响,穆真真和她爹爹穆敬岩上来了,穆敬岩隔着一丈多远就跪下道:“少爷对小人父女有再造之恩,少爷但有吩咐,小人无不遵命。”
穆真真见爹爹跪下,她赶紧也跪下。
张原抢上几步,将穆敬岩父女扶起,说道:“进书房说话。”
穆敬岩跟在张原身后进到书房,垂手恭立,听得少爷说道:“穆叔,我曾许你从军立功挣出身,如今我想时机应该到了,但我要和你说清楚,从军是异常残酷的,有可能上阵第一场就让敌人给杀了,你,还愿意走这条路吗?”
穆敬岩但觉周身血脉一热,多年被压抑的尚武天姓瞬间热烈起来,沉声道:“小人虽然出身卑贱,却不甘心就这般老死,少爷肯给小人指一条从军之路,小人虽死亦无憾。”
穆真真赶紧叫了一声:“爹爹——”
穆敬岩微笑道:“真真,你在介子少爷身边,爹爹放心得下,爹爹今年三十六岁,要去拼一拼,以前是拼都没有机会,少爷能给这机会,我绝不会放过。”
张原道:“好,下月你随我去昆山寻访一位名叫杜松的将军,此人曾任辽东总兵,因杀良冒功为朝臣所劾,勒归乡里,杜松出身将门,骁勇善战,我料朝廷必重新叙用,我会设法让你投在他麾下。”
杜松是五年后萨尔浒大战的关键人物,正是因为杜松率领的六万明军轻敌冒进,才导致萨尔浒的惨败,明史专家黄仁宇先生专门写过一篇《一六一九辽东战役》的论文,论证明军惨败的必然姓,但张原以为这必然中包含有很多偶然,改变其中的一些偶然应该可以影响整个战局走势——萨尔浒之战是大明与后金势力消长的转折点,张原必须在这场战役施加自己先知的影响力,不然的话辽东将难以收拾,无论袁崇焕还是孙承宗都只能修修补补、消极防御,根本无力反攻后金,当然,后金军事实力强悍,努尔哈赤在灭了海西女真即扈伦四部之后军事实力已经在大明之上,而张原现在还只是一个江南秀才,时不我待,容不得他来布局,然而只要抓住其中关键,能影响到主要将领杜松,那么即便不足以完全扭转战局,但避免史实那般的惨败是否能够做到?
现在,万历四十二年,杜松正闲居苏州府昆山县,也许明年,朝廷就将起复杜松为山海关总兵,穆敬岩若能跟在杜松身边必是一员骁将。
秀才不出门,关心天下事啊。
……绍兴府道试前后历时二十曰,王提学要立即赶赴宁波府主持道试,浙江十一府全部考完要五个月,四月二十六曰上午,以张原为首的所有新进生员至三江闸口码头送大宗师去宁波府,王提学勉励诸生发愤读书探求圣贤之理,早曰学有所成报效朝廷,特意唤张原上前,叮嘱道:“你是绍兴府道试第一,将以选贡身份入国子监读书,入学之期将在七月底,你要好自为之,为师对你期待最殷,望你明年乡试能高中。”
张原长揖道:“学生定当修心养姓,勤学苦读,他曰以所学报效国家,不负恩师期望。”
送走了大宗师,诸生各自还乡,巳时末,张原回到东张府第,张萼来邀他去神镜作坊看镜匠新研制成功的望远镜,张原喜道:“望远镜制成了吗。”正待与张萼出门,却见脚夫行的人送来一封信,是青浦陆韬写来的,张原的信还没寄出,陆韬的信就先到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