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平长出了一口气,环视四周,见近处再没别人,便冲自己的运低声说:“你能不能……”没等他说完那句:“别烦我。”他就发现自己的左手有点不对劲,他抬起左手来,刚到一半,就吓得惊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只见一个像是甲虫一样长着数条长脚的小怪物,就伏在他的左手背上,一动不动。
“这……这是厄运?”宫平吓出一身冷汗。远处有人到宫平的异状,开始向这边走,吓得宫平一跃而起,没命地飞奔。
“跑什么,别人又不见。”运在他身后飘浮着,面表情地说。宫平没理它,一口气跃出医院,钻进附近一个公共厕所,左右没人,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问运:“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把那个护士的厄运抓来了。”运说,“现在她的厄运在你的身上,如果不快点把它弄走,恐怕就会反过来伤害你。这种外来的厄运,我可对付不了。”
“天啊。”宫平忍不住哀叹,然后犹豫着,用右手去抓那个小怪物,没想到右手刚一接近那怪物,那怪物就立刻跳了起来,地一下飞射出去,如同一道黑色的流星,在厕所的窄小空间乱撞了几下,便消散踪。
“它死了。”运说,“要小心,别人的厄运是不能属于你的,强行拿过来,超过七天的话就会永远附在你身上,并且伤害你,而因为他并不是你的厄运,所以我也法对付它,只能眼着你完蛋。不过你的左手可以捕捉别人的厄运,右手则可以驱赶厄运,倒不用太担心这种事。不过被赶走的厄运找不到主人,就会自动消散这点,倒是挺有意思的。”
“这是好事吧?”宫平有些兴奋,“这么说的话,我一生都不会有厄运了对不对?”
“应该如此吧。”运点了点头,但观其表情,不大像是确定的样子。
“好运啊!”宫平欢叫一声,将刚走进厕所的一个老大爷吓得差点失禁,宫平脸一红,灰溜溜地逃了出去,身后传来老人抱怨地声音:“现在的年轻人,在厕所里也这么不老实……”
出院后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对宫平来说,没有什么比赶快回公司报到更重要的事了。现代社会竞争激烈呀,研究生都抢着卖猪肉,硕士生都跳楼自杀,博士都愁没人要,宫平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能有这样一份稳定的工作不易啊。
兴冲冲地跑回公司,令宫平泪流满面感激不尽的是部门自己的位置还被留着,只是由部门经理帮他请了长假。他想,也许因为他这样万事好说话的小帮工实在太难找了,所以上至领导下至同事,都不希望他被另一个不喜欢帮别人干活的人取代吧。
“果然,我开始走运了!”宫平一边在心里呐喊,一边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正当他想环顾四周,寻找王小梅的踪影时,一大群人疯跑过来,将数报表和资料塞进他的怀里,放在他的桌上。
“宫平,你可算回来了,快帮我把这个弄好,老总急要!”“宫平,你没事就好,我不懂这种电子表,你快帮我改一下吧!”
诸如此类的声音,在从前一定让宫平欲哭泪,但在今天,却像是仙乐一样美妙,宫平带着友善的笑容一一收下。
片刻,人群作鸟兽散。
“恭喜恭喜。”邻桌的同事伸过手来与他握了握,“大难不死,工作还没丢,你这运气,一般人真比不了。”
宫平笑着,了同事身后的白色影子。那影子不大不小,不清晰也不模糊,标准的胸大志混吃等死型。可宫平没敢嘲笑人家,想想从前的自己,好到哪儿去?
这时,他才腾出时间却寻找王小梅,他抬起头四下张望,想找到王小梅那张美丽的笑脸,却迎来了失望。王小梅的位置上坐了一个生面孔。
“王小梅呢?”他低声问邻桌,邻桌同事的脸一下沉了下来。
“她死了。”
“什么?”宫平如遭雷击般地愣住了,“死……死了?怎么会……”
“是自杀。”邻桌同事一边扫视着周围,一边小心地低声说:“这件事闹得动静很大。老总上了她,可她好像不给老总面子,后来……小道消息称,老总用手段玩了她,后来没多久,她就跳楼自杀了。咱们那个老总,哼,这些年毁在他手里的女员工可多了去了……”
宫平再听不进一个字,一种愤怒在他体内蔓延。王小梅的那张笑脸在他心里闪烁着,忽明忽暗,他那颗一直不愿与人争斗的心,突然生出了一种相反的力量,那种力量鼓胀着,令他全身颤抖。
他早知道,公司的总裁穆山是一个好色的人,公司内但凡漂亮点的女员工,他几乎都打过主意,更有传言说,有姿色的女员工三分之二都被他宠幸过,但宫平只当那是个与自己关传闻,而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可这次,他法一笑置之了,一个鲜活的生命没了,一个曾关心过他而且是自他工作至今,唯一一个关心过他的人死了。被污辱与损害后,死了。没人对她的死表示什么,她的死只是众人消遣时光时闲谈的一句。
某种东西某种原本不属于他,而在之前某一时刻降临他体内的东西,开始蠢动。这种东西开始破坏,开始生长。它破坏了宫平心灵原来的某一部分,然后又以奇异的新形状,将由它造成的心灵空缺弥补好。
宫平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站起身,快步离开办公室,直冲进卫生间。在水龙头前,他努力压抑着痛苦与愤怒,揉着自己的脸,着镜的自己。
“再这样下去,你要疯掉的。”运提醒他。
“为什么,为什么?”泪水终于流了出来,宫平痛苦地哭着:“为什么像她那样善良的人会……这世界是怎么了?”
“你想为她报仇吗?”运在旁边有意意地问了一句。
“我会的!”宫平猛地转过头,那狞厉的表情将运吓了一跳。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不再是它所了解的那个“命”,它发现有些什么东西改变了。
“或许是那个雷,震动了他心原本潜藏着的某种东西的禁锢吧。”运这样想着。“那种东西被这个女人的死所引发,就要窜出来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