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终于把李湛从沉思中唤醒了,他回过神,看见涵因,吃了一惊,道:“夫人怎么来这里了。”
“天黑了见夫君还要在衙门忙,就派人来看看,衙门的人回话夫君一天都没吃饭了,所以妾身就给老爷送饭菜来了。”涵因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又笑道:“公事再重要,也不能不顾惜身体。”
李湛笑道:“什么时辰了?”
“都快到戌时了。”涵因答道。
“哦,都这个时辰了。”李湛忽然拍了拍脑袋,道:“哎呀,叫他们外头的都赶紧回家吧。”
涵因笑道:“已经让他们走了。”
李湛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想事情想住了,都没注意到。”自己还是把这件事看得太重了,今天一整天都在琢磨张克行还有各世家会有的反应,还有自己应对的策略,不知不觉就这个时间了。他嗅到食盒中散发出来的食物的香气,肚子很不气的“咕噜”叫了一声,他自己也不好意思的朝涵因笑了笑。
涵因忍住笑,道:“凭是什么大事,祭五脏庙最大,老爷还是赶紧吃饭吧,都是刚做的。”涵因把铺在桌子上的折子小心的放在一边,打开食盒,把菜肴和羹汤舀出来,将筷箸递给李湛,自己则站在一边给他倒酒布菜:“老爷快吃吧。”
李湛笑道:“你也坐下,跟我一起吃,咱们也有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涵因往窗外瞥了一眼,天气正热,窗子上只蒙了一层轻纱,外面扫院子的仆役时不常往屋里看一眼,小声道:“我已经吃过了,别闹,又不是家里,叫人看着不像。”
李湛知道涵因在外头最是注重规矩排场,在家又是另一个样,也舀她没办法,只好埋头吃饭。他是真的饿了,虽然动作同平时一样优雅,不过速度却明显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功夫便风卷残云般吃光了,连酒都没顾得上喝几口。
漱了口,又喝了一口祈月用滚水冲泡的散茶,方笑道:“夫人的手艺比家里的厨娘还要好。从长安出来,还以为吃不上一品居的菜式了。没想到夫人竟然学了这么一手。”
涵因告诉厨娘的方法,又被厨娘传到了自家丈夫那里,现在成了一品居的招牌菜,因为香油用的多,还要专门打制铁锅,因此价钱也奇贵。君子远庖厨,李湛自然不会去过问厨房的事情,哪里清楚这里面的曲折,还以为涵因跟厨娘学了一手。涵因也没打算纠正李湛这个错误,要不然又要解释她怎么发现这种烹调方式,怎么调出这种口味等等,麻烦得紧。
“从前老爷不是在衙门忙公事,就是要出去应酬,妾身也没有机会做,老爷要是喜欢,我时常做给你吃。”涵因笑道。
李湛握着她葱管一般细长白嫩的手指,笑道:“我哪舍得夫人这么操劳。”
涵因飞了一个白眼,把手抽了回来,小声骂道:“安生些吧,这可是府衙。”她双颊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娇嗔,倒更像是跟他打情骂俏。
看着自己娇柔的妻子,李湛想起今天皇帝搬的诏书,脸又沉了下来,看着涵因道:“我还是送你回长安吧。”
涵因愣了愣,便知道李湛是因为诏书的关系,笑道:“我们回家再。”
李湛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涵因没有乘肩舆,只戴了帷帽,和李湛并排走着,两个人都很沉默。进了府门,他们却并没有径直回醉卧居,而是牵着手,沿着湖边慢慢走着散步。
晚风还带着白日的余热,扑在人的脸上,只让汗水更加粘腻,杨柳的枝条在风中轻轻的摇摆,发出“哗哗”的声音,渀佛在传递着某种密语。
祈月知道他们有话要,便让跟着的丫鬟婆子先回去,自己则提着一盏灯,远远的跟着。
两个人静静的走了一阵,李湛见周围没有了人,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皇上这是逼着我跟这里的豪门世家翻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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