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谢恩,纷纷起身;贾似道位列百官之首,离得皇帝的御座也是最近,乘着这起身之机,抬头向珠帘后望去,却恰好见到谢道清的目光亦同时向自己望来,贾似道连忙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低头盯着阶前的一只铜鹤!
这时,谢道清的声音从珠帘后传来,说道:“先帝大行,新皇未立,哀家今日代行天子事,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朝会之议,便是立新皇之事——”说到此处,谢道清停顿了片刻,眼神隔着珠帘在众臣身上扫过,继而说道:“先帝在时,已册封皇子赵禥为太子,依祖制,太子赵禥当继承大统,众卿家可有异议?”
百官闻言,莫不沉默不语,心中却纷纷揣摩着谢道清话中的意思,毕竟立新皇乃是大事,万一站自己错了位置,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会掉脑袋的事情!
谢道清见众臣无语,于是说道:“既然众卿家无异议,那么哀家便要宣旨了——”
“娘娘且慢!”
忽而,一个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百官闻之心头莫不一颤,这几日朝中风云变幻,文武百官皆已感觉到了风雨欲来之势,方才没人敢说话,一则是在思量自己该站的位置,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不想做那出头之鸟,这时听到终于有人发话了,百官心中莫不长嘘了口气。
谢道清闻声,眼神向百官之首的位置投去,问道:“丞相有何话说?”
贾似道出班恭声道:“娘娘,先帝血脉尚在,为何废嫡立庶之举?”
谢道清闻言不由得皱眉,还未来得及开口,忽而另一个声音冷笑道:“贾丞相说先帝血脉尚在,不知有何凭证?”
如今朝中,敢与贾似道叫板的,只有吴潜、丁大全两人,而这说话之人正是时任右丞相兼枢密使的许国公吴潜!
在朝中,贾似道、吴潜二人,一任左丞相,一任右丞相,两人向来势成水火,只是贾似道深得理宗皇帝宠信,故而,理宗在时,贾似道始终要压吴潜一头,此时另立新皇,贾似道的目地用意,吴潜自是一清二楚,若是让贾似道得逞,吴潜知道自己恐再无翻身之日了!
闻言,贾似道冷冷了吴潜一眼,冷笑道:“本丞相自有证据证明,先帝在世时,曾亲自下旨,着太医院验血证身,此事太医院院判卢大人当知道最清楚!”
这滴血验亲之时虽然进行得秘密,其实在朝中如吴潜、参知政事丁大全,监察御史程元凤等皆有所耳闻,只是此事涉及皇家宗室,而理宗皇帝并未有诏书明确此事,故而吴潜等人自然不会明着承认此事!
这时,谢道清叱道:“太医院院判卢思远可在?”
话音方落,文官队列中走出一人,正是太医院院判卢思远,闻言,卢思远出班奏道:“微臣在!”
谢道清问道:“卢爱卿,丞相方才之言可是属实?”
卢思远恭声道:“回禀娘娘,先帝确实曾下过这圣旨,而微臣亲自为先帝滴血验身,那孩子——确实,确实是——”
听到此处,谢道清忽地打断卢思远的话,叹道:“卢卿家不用说了,滴血验亲之事,虽是自古传下来的法子,不过,哀家却亲眼见过,将两个毫不相干之人滴于水中,两人的鲜血亦是相融,故而,在哀家来,这滴血验亲之法,诚不可信,所以,哀家以为太医院的证言不足以采信!”
贾似道闻言一怔,脸色顿时变得异常的难起来,在贾似道来,这滴血验亲却是铁证如山,如今,认证、物证俱在,再加上自己在朝中的威望,只需振臂一呼,至少有七成把握可以成事,可是,贾似道未曾想到,自己这最终要的一环,却被谢道清一言而决,甚至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而贾似道更不曾料到,楚离回京之后只出手了两次,然而,却次次正中贾似道的要害,将贾似道手中最重要的两枚棋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