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聚刑案官出身,心思十分机敏。林仲茂说得含糊,他却是立即觉察到不对了:自己问的是“朝廷的旨意”,林仲茂答的却是“上官的命令”。二者虽然近似,但却并不是一回事。
他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大人既奉上命而来,不妨直问就是。孟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下官就冒昧了。下官听闻,今年六月,大都督曾在洛京近畿扶遂县的叶家庄园中逗留,不知可有此事?”
孟聚的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虽然他做了南唐的鹰侯,但跟南唐之间更多的是协助和合作的关系。现在,南唐却是插手监视他,这怎能不令他恼怒?
看到孟聚神色不善,林长史急忙解释道:“大都督勿要生气,事情是有缘故的,并非我们无故监视您。今年六月,我们北府的两名鹰侯志士在叶家的庄园内壮烈牺牲。关于他们的死因,却是扑朔迷离,颇有疑点。我们碰巧得知,大都督那时恰好就在叶府做客,也是在场人之一,所以特意不远万里前来向大都督求证来了。”
孟聚神色稍缓,他问:“两位鹰侯是怎么死的?林长史,你不妨说说,看我可还记得。”
“这。。。据说他在行刺叶家家主叶剑心的时候遭杀害的,但具体情形,我们就不得而知了,还得请教大都督了。”
看到孟聚毫无表情木然的脸,林长史不得不继续说:“大都督事忙,或许未必记得了。但有个人,大都督该是记得了:北府河南司参事沈惜竹,那时她也在场。
我们襄阳府在叶家也派遣有卧底,他发来密保,说是听到消息,是沈惜竹为了自保,亲自动手杀害了北府的两名志士。但因为那卧底不曾在场,只是听闻传言而已。不过,他说了,那时在场的,还有北疆大都督阁下,大都督您该是知道事情真相的。…。
某特意千里前来,就是为求证此事真伪了。”
提起沈惜竹来,孟聚微微阖上了眼睛——怎么可能忘记呢?那如花骨朵一般的娇美少女,手持利刃,砍斫同伴,血腥扑鼻,那尖利的惨叫声和刀刃砍斫骨头的钝响声不时在他的噩梦中响起。
孟聚睁开了眼睛,剑眉斜挑,他觉得很不可思议:“林长史,您是襄阳府的护军长史?”
“正是。”
“抱歉,我久在北地,对朝廷的官制不熟——不知襄阳府镇守府的长史是官至何级,担当何职呢?”
“有劳大都督垂问,按照我朝官制,护军长史是五品官,乃一军幕僚之长,平时主持帅府一应日常策划事务,在主帅、副帅缺席之时,某将担当襄阳府的统帅职责。”
孟聚明白过来,所谓护军长史,就是跟后世军区的“参谋长”差不多,算是军中的第三号人物,甚至隐隐是第二号人物。因为久在东陵卫中,他对南唐的情形也是知道的,襄阳镇守府是南唐实力最雄厚的第一大军区,它在南唐,就相当于北疆六镇在北魏一般重要。
能在这种大军区做上掌握实权的三号人物,这位林长史肯定也是位高权重的人物。
孟聚说:“林长史,抱歉,末将有些想不透的:北府死了个鹰侯就要派林长史您这样的高官千里来查证?北府那边,殉国的鹰侯一年怕不有一千也有几百,您忙得过来吗?
而且,既然是北府的鹰侯殉国了,即使有疑点要查证,那自然也该由北府的断事官派人来查验,好像轮不到你们襄阳军来插手此事?”
被孟聚一言说破要害,林长史微显尴尬。
“这个。。。其中自然是有些缘故的。”看着孟聚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林长史叹了口气:“大都督说得没错,一般情况下,北府的事,咱们襄阳军自然不会管。但这次的事却是有些特殊了——牺牲的那两位鹰侯志士,其中有一位姓余,叫余俊生。”
孟聚没有说话,用目光示意对方继续说。
林长史又叹了口气:“那位余俊生志士。。。他是我们余大帅的独子。”
“襄阳府大帅余淮烈余帅?”
“正是。余大帅只有一个独子,中年丧子,实为人生惨事。还请大都督体谅余大帅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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