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姑且相信了他的话,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方青出看守所的那天,是她在一角的出租车上,看到方青被毛可可接走。那一刻,她的心好痛,她哭了,吓得出租车司机一个劲问怎么了,到最后连的费都没敢收。
方青内心也有很多的疑惑,既然杏儿问完了,那就该他出场,“杏儿,你找男朋友了?”。
杏儿瞪他一眼,在这种事情上,女人天生zhan有优势,即便不回答男人也是没辙的。还好杏儿足够温顺,答道:“我哪里有?”。
“那……”
“你是说那个吴杰?是父母闲我年纪大了,怕我找不着婆家,每周至少给我安排三四场相亲,逼着我去见不同的男人。”
“哦!”方青放心了,他的杏儿还是纯洁无暇,如同当时离开时一样,“那……”。
这一会,杏儿的目光已经充满了温柔,她宁愿相信男人的鬼话都是真的。恋爱中的女***多是傻的,遇到事情总会朝好的地方想,即便男人犯了错误,她们也会主动帮忙去寻找借口,让自己相信对方没有变心。
方青哪里还敢对过去有什么疑问,他宁愿相信杏儿一直挂念着自己,此刻他抱紧了杏儿,头发在寒风的吹拂下飘荡,竟然可以触碰到鼻尖,算算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理发……
呃,瞎想什么呢,方青发现自己走神了,现在的怀里正抱着杏儿,在无人走过的巷口,远方隐约传来一首不知道名字的歌曲,清幽而又温情,他宁愿时针在这一刻停止;那么,他就将永远拥有最美的杏儿。歌声更加飘渺,方青听来却是那般真切。
记得那一天,他走进了我的生活,躺在白色的床单上,昏迷着……他是我的病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因为他并不是那么出众,甚至有几分让人讨厌的痞气。
伴随着点滴的嘀嗒声,他竟然在呢喃着一个女孩的名字,我饶有兴趣地停下脚步,计算他喊叫的次数。一次、二次、三次……后来我实在记不清楚,因为他的语气越来越急,到最后简直汇成了一片,直到他一头大汗的苏醒。
虽然那个名字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但男孩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大为改观。我们熟识了,天南海北的无所不谈,他却始终没有提到梦中的那个名字,也许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才是最珍贵的。
豪仁救美的情节略显老套,他却为了这段故事奋不顾身,直到又一次的昏迷。我坐在他的床头,却无法进入他的梦中,泪水浸湿了衣襟,但我相信他终会醒来,静静地等待他的梦呓。
直到他昏迷后的第三天,他终于又念起了那个名字。宁静的深夜,那个名字含混却又清晰无比的传入我的耳中,我甚至想,为了这两个字,他会不会喊一辈子。
令我无比惊喜的是,在他断断续续的话语里,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念出,是那么的柔情,又是那么的真实。我想,我已经驻进了他的心田,不管我们明天会怎样,两个人的心灵曾经相通,爱曾经在这里萌芽。
欢乐的时光是那么的短暂,仿佛刚刚开始,便已经走向了终结。等到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彼此之间分明有了一层隔膜,人世间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此,就是我在他的面前,他却属于别人。
爱是纯洁无暇的东西,我可以忍受失败后的苦痛,却不会与任何人分享。也许,放手是一种成全,我悄悄的走开,让他在自由的天空里翱翔,祝福他幸福快乐。
为了排解这份伤痛,我违心地接受父母的建议,开始了没完没了的相亲路。说真的,那些相亲者中不乏优秀者,他们有的很有钱,有的高大帅气,有的幽默风趣。但在我的心里,谁也无法取代那个男孩,我吃惊地发现,原来他在我心里驻扎的很深,已经深入骨髓。
令我想像不到的是,上天竟然如此的垂青我,在我几近绝望的时候把男孩送还给我。那是一个我熟悉的pub里,唱着最引人遐思的老歌,男孩再一次用他的正直,和略微带着的痞气,王子般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撒起了小脾气,他却用温柔将其化解,我们和好了,真的。世界突然变得如此美好,明天的阳光一定会很美很美。
时间已是午夜,我透过窗口看楼下的男孩,他明明说会在下面守在我的窗前,怎么这么早就逃之夭夭?正在我有少许失望的时候,他从大树的后面跳了出来,做着鬼脸冲着我挥手。原来,他一直都在等待我在窗口的身影。
我写好纸条扔了下去,上面写着,傻瓜,赶紧回家去吧!他捡起纸条端详,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我一直目送着他,直到身影变得无比的模糊。这篇文字是我爱的宣言,我相信,彼此会珍惜这份感情,直到老的哪儿也去不了。
楼下的早餐厅里,方青轻轻合上了报纸,甚至自己都没有发觉,原来在杏儿的心目中,他是如此优秀的一个男孩。
脑海中略过男孩的字眼,方青有些不适应,这半年来的经历让他成熟了许多,自认为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想想那词是杏儿用的,她还沉醉在小女孩的童话世界里,在那些故事里女孩遇到的自然是男孩,还有可能是白马王子。
白马王子?方青紧跟着一阵苦笑,就是撒上一万泡尿,照出来的还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他凝视着眼前的一碗稀粥,努力装出严肃的表情,随着粥的波动,他的影子也在不停晃动,突然粥的波动加剧,溅出来不少。
李蒋石敲着桌子,抗议道:“你快点喝,晚了就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急什么?上班早着呢!”
李蒋石边说边指着自己的石英手表,方青不屑的推到一边,“你那破表苏青青整天调,没事多对对时间,少拿出来显摆。瑞士手表怎么了?还不是一样计时的,你就是给我弄个沙漏,只要准确就能用。”
“我不跟你废话,把报纸拿过来,看着等你一会。”
方青很珍惜的把“淡淡忧愁轻轻爱”那个版面折了起来,踹进了兜里,余下的扔给了李蒋石,“文盲并不可怕,还非要冒充文化人。”
李蒋石哼了一声,他才不跟方青斗嘴,反正斗也斗不过,方青就这点还算是特长。一边吃着饭,方青再次进入愣神状态。话说昨晚上,他俩在外面坐了很久,情话说了几箩筐,杏儿大有要睡着的感觉。
方青说,咱们走吧,杏儿同意了,但坚持不打车,非要和方青一起走着回去。方青说声调皮,就依你吧!
杏儿没走几步,就看出一瘸一拐的,刚才那么一摔,脚已经扭着了。方青说,其实我一直都有个理想,就是背着你一起走过风风雨雨。杏儿笑得如同春天般温暖,说今晚虽然没有下雨,但好在有寒风呼啸,你就当实现自己的理想吧。
方青惊觉,自己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意思,记得杏儿好像说,这里离她家还有一个钟头的路程。但男人是什么样的?至少应该做好承诺的每一句话,方青毫不犹豫的把杏儿背在后面,迎着寒风踏在都市的街道上。
杏儿刚才的话有些夸张,哪里用的着一个小时,方青只用六十多分钟就到了杏儿住的地方。唉,还是有些累的,但是,他感觉累并快乐着,能背着杏儿行走在人生的旅途上,那是一种幸运。
于是,方青又说了一个大话,号称要在楼下看着杏儿,直到她安然休息后再离开。可是他哪里知道,杏儿是个喜欢深夜写文章的人,她几乎每一篇文章都会出现在本市生活报上,发表在那个著名的“淡淡忧愁轻轻爱”栏目。
方青躲在大树后面,以抵挡越来越凛冽的寒风,他不想刚刚和杏儿团圆,就这么快的食言离开。还好,写完文章的杏儿记得看看他,方青兴奋的跳出来,然后就收到了杏儿的纸条,如蒙大赦般逃离这里。
见家长?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词语啊。记得上学的时候,错误要犯到一定的程度,那么才有这个待遇。方青最怕老师提这茬,因为他没有家长,免不了一阵尴尬和难过。这次见的是杏儿的家长,方青不解地问,怎么这么快?杏儿说,必须让他们知道我有男朋友了,否则就必须没完没了的相亲,你要是不想别人抢走我,就快来吧!
方青权衡一下得失……呃,其实用屁股也能想明白,肯定是要去的。他现在每做一件事情都要进行决策,装模作样地敲脑袋,无非是想找找做领导的感觉。在当今这个老总遍地、经理横行的年头,他这个副组长虽然不怎么起眼,也基本管不了谁,但自豪感多少还是有些的,大型广告公司的领导,说起来都带着劲。
从储藏间里牵出那匹黑龙马,方青爱惜地擦拭着,自从上次被房紫兰洗成了裸体,它也就基本全身瘫痪。找了好几个路边修车摊上的师傅,总算有人答应给修一下,那位师傅的手艺相当的不错,黑龙马现在的样子没那么寒碜,跑起来更欢快了。方青为此付出了一张老人头,撇开文物收藏方面的考虑,这个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黑龙马本身。
会面的地点选在了一家饭店,这让方青的紧张心情多少缓解了一些,平时可以吊儿郎当,在人家父母面前是必须郑重其事的。方青今儿个一身白色的西装,头发梳的油亮油亮的,皮鞋都能照出人影,大红色的领带一打,就跟个成功人士似的。
黑龙马今天表现不错,跑起路来蹭蹭的,铃铛居然能出声了,轮胎跑起来也不歪了,不一会便跨过城市的大街小巷,到了约定的饭店门口。方青左瞅右瞅,愣是没找到停车位,不是说这里没空地,主要是那里都摆着汽车,方青实在不愿意让黑龙马屈尊和它们拴一起。
绕着饭店转了好几圈,愣是没有停自行车的地方,方青无奈把黑龙马拴在远处的花坛边,拍拍脊背说道:“哥们好好呆着,我一会带你嫂子来看你。”
方青风度翩翩、飒爽英姿,少了黑龙马之后居然气质大变,门口的保安刚才还嫌他骑车乱溜达,这会已经对他唯唯诺诺。人靠衣装马靠鞍,方青正正自己的领带,对着饭店门口的玻璃看。嗯,真他妈大尾巴狼,就说自己是名牌大学研究生,就职于世界五百强企业,估计也会有人信。
杏儿今天的打扮够小韩,如果你喜欢韩片的话,可能当场会鞠几个躬;如果你讨厌韩片的话,可能会当场骂几句央视,狗日的海外剧场都改韩剧剧场了。但是,不管如何,都还是会被杏儿的娇小可爱所打动,与衣服无关。
方青从袖口抽出一支玫瑰花,双手给杏儿献上。杏儿嫣然一笑,“你也太小气了吧,送花送一支?”
话虽如此,杏儿快乐的表情却表明,她喜欢这朵玫瑰花。方青没好意思说,其实这花是卖花的孩子硬塞进手里的,为此损失了五元人民币,“玫瑰代表我的心,红色是那火热的激情,一支是说我对你独有的爱,一心一意,持久不变,即便是到海枯石烂。”
杏儿咯咯笑着,却又是那么的含蓄,好了,都快酸死了。其实方青知道她有多么受用,有时候女孩子明明知道是谎话,但还是无法阻挡甜言蜜语的侵袭,人的耳根天生就是软的。更何况,方青确实是喜欢杏儿,海枯石烂他肯定做不到,但爱上五六十年还是没问题的。
杏儿领着方青进了房间,阵势立马让方青眩晕,杏儿一家的出场阵容极为豪华,算是给足了方青面子。正位坐着杏儿的父母,爸爸是工厂一个不得志的工程师,妈妈是传说中的街道大妈;两侧分列杏儿的二叔、二婶、小姨、小姨夫、大姑、大姑父、表舅、表舅母……
够乱的吧!除此之后就是杏儿的表姐,光从长相也看不出是谁家的,长得很大气。什么叫大气,就是无论从什么标准考量,她都算得上不错的美女,但你就是没有据为己有的想法,从那份亲和力上来说,大多数人会选择她做自己的好朋友。
呃,扯远了,方青压根就无暇看美女,眼前杏儿的各位长辈一坐,那气势如同滔滔江水,目光如同一道道利剑一般射了过来,压得方青喘不过气,一圈问候下来,手心净是汗水。杏儿从桌子下面拉住方青的手,这才让方青心神稍定,面对诸位前辈的提问,小心应对着。
“小方啊,你在哪高就?”
“一家不起眼的广告公司,三a。”三a公司在全国是不起眼,但在本市却是响当当的牌子,这个回答使方青在大伙心中的形象加分,小伙子很谦虚,而且工作单位不错。
现在谈恋爱都重视这个,问完了年龄身高,差不多就该问在哪工作了,如果是市直机关,那恭喜你,事情成了多半;如果是事业单位或者好的企业,那也是可以的,吃饱饭没问题;如果工厂效益不好,或者没工作,这事情基本就黄了。
“具体做什么工作啊?”
方青忘了这位是姑还是姨了,明白她问的不是做什么,而是自己在什么位置,好在刚刚升职,还是有些理直气壮的,“我在创作部,负责一些广告创意,现在是个小组长。”
方青没提那个副字,几位长辈频频点头,年纪轻轻就做上小领导,前途无量啊!杏儿轻捏他手心几下,好像在责备自己撒谎,她还不知道方青升职,以为他吹牛又上瘾了呢。
“那小方现在有房子和车子吗?”
方青真想随口幽默,他是有车有房的,房子是租的,车子就停在楼下花坛边。但碍于今天的特殊场合,只好老实回答:“房价翻了个的涨,想等等再说,可不能做冤大头;车子倒是曾经有辆奥迪a6,不过已经卖掉后投资项目了,等买完房再考虑车子的问题。”
方青说的都是实情,但让人听起来还是觉得牛气哄哄,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其实都是托辞,房价太高所以等等,也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买完房子再买车子,更不知猴年马月。
感觉像是超女快男的比赛现场,又像是古代的三法司会审,方青就是那个参赛者或者嫌疑犯,一群大叔大妈级的人物围桌而坐,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有可能是方青吃的最少的一顿饭,面对诸位前辈的轮番上阵,他只得一一化解。酒是不能喝的,不停摆着手解释,平时不怎么喝,酒量实在是不行啊!烟更是不能抽,看着杏儿的小姨夫和表舅在那里喷云吐雾,方青羡慕的不得了,但也不得不忍了,必须装出社会主义五好青年的样子来。
郁闷的一顿饭吃完,方青后背一片冰凉,大冬天的在那里流汗,够个性的。各位长辈驾着不同的坐骑离开,最差的就是杏儿父母,但好歹也是四个轮的奥拓,遮风挡雨总是没问题的。方青握着杏儿的小手,满怀愧疚地说:“对不起,杏儿,迟早我也让你坐上四个轮的。”
杏儿巧笑嫣然,脑袋靠在方青身上,轻声道:“几个轮的我都不稀罕,就稀罕你那两条腿,背着我走就可以了。”两条腿?如果身边不是纯洁如水的杏儿,方青早就说自己三条腿了。他能真切地感受到大腿传来的疼痛,昨晚背着杏儿走了太远太远的路,到现在腿还不利索。
但是,情话是必须要说的,哪怕你不去做,这是做男人必修的功课,“我愿意永远做你的双腿,咱俩以后就开着11路,一直走到天荒地老,去天涯海角去看日出,去无际的沙漠数星星,去广袤的草原翻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