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皇上!”杨鹤看到皇上认同自己的观念,不由更是来劲,“盗贼之起,总因饥荒之极,民不聊生。百姓,其实是很朴实的,微臣虽然出身士绅家庭,但从小父亲就教育微臣要善于体察百姓之苦。微臣经常看家中那些佃户,一个个虽然不习文字,甚至不懂礼仪,但都心地朴实善良。尤其是圣天子降世以来,大家更是心向朝廷,但凡有口吃的,他们怎么可能跟随着流匪为乱一方呢?所以微臣以为,对于陕西的民变,应该以招抚为主、追剿为辅。只要有粮食,旱灾过去了,大家都有口吃的,谁又愿意冒着灭九族的危险,跟着流匪作乱呢!”
杨鹤说的动情,两眼中泪花直闪。
“杨尚书,你,真是好样的!认事知情,真是透彻!”崇祯简直要把杨鹤引为知己了。
这君臣二人正在动情处,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兵部侍郎洪承畴犹豫了一下,站起来先是叩了一头,然后说道:
“皇上,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崇祯帝见状脸色先是一沉,然后才说道:
“有什么就说吧!否则,私底下不知又该怎么说朕了,朕可不是那闭塞言路的昏君。”
皇上这么一句话,对于周围的众臣来说,这事情就是可大可小了。大家哪敢掉以轻心,都是赶紧跪下,叩头说道:
“臣等不敢!臣等愚昧!”
崇祯帝不耐烦地挥挥手
“起来起来吧!总是这么一套,也不嫌烦!”
几个大臣又都拖着膝盖爬起来,坐到凳子上。尤其可怜的是韩爌,都一大把白胡子了,还拖着一把老骨头爬来爬去,实在是为难了他。
洪承畴犹豫了一下,但事已至此,可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咬了咬牙,狠狠心道:
“皇上,微臣以为,对于陕西那些反贼们,不宜安抚,而应该以征剿为主。他们就是一群得寸进尺的小人,如果示之以恩,他们反倒以为是朝廷软弱。对于他们,首先要全力征剿,将首恶之徒彻底严办,然后再对那些从贼的百姓进行安抚。以剿坚抚,先剿后抚,这才是成功之道啊!”
洪承畴话刚说了一半,那边杨鹤已经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住口!洪承畴你个混账东西,简直是妄言误国!在你口中,那些良善百姓好像都成了十恶不赦的匪徒一般。你这么说,置圣上的教化于何地?难道说,是皇上教化不足,圣恩不济?你这么说,简直就是心怀叵测!”
杨鹤厉声呵斥,洪承畴哑口无言,根本就无从反驳。
反驳?笑话!
难道你说就是皇上的教化不够吗?虽然事实就是如此,可他们也不能这么说啊!
污蔑圣上,那简直就是找死了!
杨鹤立意极高,他又能怎么反驳?
崇祯帝一挺心中也是一阵火起,照洪承畴这么说,真好像自己能力不足一样。
崇祯心里可是很清楚的,他登基以来是多么地勤勤恳恳,宵衣旰食。不管大小事务,只要是下面呈上来的,他都要亲自披阅处理——没办法啊,他信不过内阁那帮只吃饭不干活的家伙们!
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折子,使他每天都要批到三更天,有时候甚至到天亮了,刚要睡觉,才发现已经到了早朝的时间,于是,他只能匆匆抹把脸,随便喝碗稀粥,就上朝去了……
这样的日子,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常态了。
在崇祯的印象中,无论是他的哥哥天启帝明熹宗朱由校,还是他的父亲明光宗朱常洛,都远远没有他勤奋。甚至就连起居录中记载的众多位先帝,也没有哪个能跟他比勤奋的……
自己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大家还要怎么样?
听洪承畴话中的意思,到好似天下不能绥靖,全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一般。
难道说,自己做的还不够吗?
难道说,百姓的教化不好吗?
这……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了!
崇祯都不知道,身为兵部侍郎,兵部副长官,朝廷正三品的大员,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洪承畴,怎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意见呢?
崇祯这么想着,也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样子,看着洪承畴。
洪承畴也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算是捅了大篓子了,无疑是在皇上的热心上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可是……他不后悔!
没错,是当今圣上提拔了他。可正因为如此,他才要仗义执言。
士为知己者死!
现在的洪承畴,还是满腔的正义,远远不是后来变节投靠满清时的心情。刚刚从仕没多久,对当今圣上和朝政满怀热情,他想要的,是让朝政清化。
因此,心中怎么想的,他就怎么说。
在他看来,对那些流匪,必需得全力清剿,他不能看着圣上做出错误的决定。
看着将要暴怒地崇祯帝,首辅韩爌说话了:
“皇上,洪承畴一时糊涂,还请您饶恕他的无礼。”
一边说着,一边向洪承畴使眼色。
洪承畴略一犹豫,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杨鹤也不是要彻底搬倒洪承畴,看到目的达到,就跟着说道:
“是啊,皇上。洪承畴只是一时糊涂,既然他已经认错,还请皇上恕罪。”
崇祯帝想了想,今天已经将刘应遇问罪,实在不宜再动其他大员;于是,摆摆手说道:
“算了,朕一开始就已经恕他无罪了,岂能失信于臣工?”
想想自己刚才竟然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圈,洪承畴也吓出一身冷汗,赶紧磕头谢恩。
“杨鹤,你可愿意替朕到陕西走一趟,去平定叛乱?”崇祯看着杨鹤说道。
杨鹤哪能不从?赶紧叩头道:
“微臣愿意!竭尽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
且不提刘应遇惨败在各方引起的反应和朝廷对陕西乱民政策的变动,单说早盛塬,自从中元节过后,就进入了大发展时期。
现在凌家军治下,实际包括碎金镇、早盛塬和白云山在内,共计上千平方公里,人口六万多。
为了掌握第一手的资料,以便于管理,凌风打算进行一次户籍和土地的普查。
手下众将聚集在一起,商量着这项政策的可行性。
“咱们治下,有百姓六万多,记住了,是百姓,而不是流民。”凌风特意强调了这一点,“以后,他们都将是咱们的百姓,咱们要让他们生活的好,他们才会真心地拥护咱们,为咱们卖命。而这些做好的前提,就是要了解治下的情况。不知道多少人口,不知道有多少户,甚至连具体的土地数目都不知道,那还谈什么政策?所以,我们要进行户籍和土地的普查,了解清楚这些情况。”
来自于现代,凌风太了解数据的重要性了。在现代社会中,每年都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来进行各项数据的调查,比如居民收入、消费指数、人均生产总值等各项,更不要说人口和土地这些重要的数据了。
有了这些数据做依据,在制定政策的时候才能有方向。新中国在这方面起步本来就晚,已经走了很多的弯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