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等人随即也将目光注视在曹冲身上,看他如何回答。
曹冲被他们看得有些不自然,他摸了摸头笑道:“你们看我干什么,要我说,封个王也是应当的,那些刘氏子弟,长于深宫之中,养于妇人之手,打不得仗,治不得民,凭着姓刘就能封王封侯,父亲这么大的功劳,却只封了个县侯,确实也有些不相衬。只是这能不能封王,我说了也不算,得看天子的圣意。”
曹操眯着眼睛看了曹冲一会儿,哈哈大笑,他伸过手拍了拍曹冲的肩膀:“仓舒,你说得对,这个啊,要看天子的圣意。你就去许县一趟,看看天子这圣意究竟是怎么想的。”
“诺!”曹冲俯身施礼。
…………
“丞相真想要王爵?”庞统和张松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曹冲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庞统咧了咧嘴,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将军,我就说当初这襄阳书院会出事,果然就出了事,这个篓子捅得够大的,真该把那个伊籍一刀给宰了……”他刚报怨了一半,又想到传这谣的虽然是伊籍,但出这个主意的两个人一个是马谡——现在是曹冲的军谋,一个是他的好友诸葛亮——现在正在襄阳过年,准备开春的种子,两个都杀不得,只得把话又咽了回去。
张松却是一惊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白了庞统一眼笑道:“封王也好,至少可以试试天子的意思,看看民意。这迟早是要做的,只是时机不太好而已。事已至此,报怨也没有用,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让丞相达成心愿吧。”他觉得反正曹冲要夺嫡的,这件事办好了,也能消了曹操心中对曹冲的疑虑,曹丕就真的没戏了,对曹冲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当然关键是这个王争来之后,必须由曹冲来继承,要不然那就是白忙一场。
“你觉得天子能同意封王?”曹冲看着信心满满的张松。
张松傲然一笑:“这事他说了算吗?”
曹冲和庞统都愣住了,张松这话说得虽然是实情,可是也太猖狂了吧。天子虽然现在没什么实权,可他要是真的不给,你还能拿刀杀他?张松见他们这么看他,又呲牙一笑:“公子何必担忧,有精通帝王之术的士元在,有什么事办不成的。我现在要考虑的倒是公子如何趁着这个机会从丞相手中要点好处,比如那个谍组,我看就应该要过来,那个石凌寒不过是郭大人的一个下属,却有这么大的能耐,那小郭大人岂不是天纵奇才,跟老郭大人一般?”
“老郭大人很牛吗?”曹冲虽然知道郭嘉牛,可说实在的,总觉得有些玄,并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说明郭嘉的牛,至少他不知道。
“那当然,要不然孙策会死得那么巧?”张松感慨的叹了一声,由衷的佩服:“郭大人可比汉初三杰的陈平,奇计百出,可惜都是隐秘之事,不为人知。我如果能有机会看到丞相府保存的文案,鉴赏一下郭大人的妙计,一定会茅塞顿开,登堂入室。”
曹冲撇了撇,心道你已经够阴的了,再茅塞顿开,登堂入室,别人还活不活了。不过张松说的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我替老曹办事,是不是也应该要点好处?至少要把在荆州、益州的谍组人员要过来吧,免得不注意的时候被人打了小报告。
“永年说得对,这件事士元要多想办法。”曹冲摆摆手,挡住了刚要说话的庞统,自己轻轻松松的进卧房去了。庞统无可奈何,瞪了张松一眼:“永年,你以为这件事那么好解决?要是好解决大公子会推荐公子去?这事根本就是办成了得罪天子和那一帮儒生,办不成更是既得罪丞相又得罪天子,总之是两头不着好……”
张松翻了翻眼睛:“你不是自吹打仗小意思,帝王术才是你的强项吗?这次有事让你办,你怎么怂了,难不成平时都是吹牛的?”
“靠!”庞统被他一句话给堵住了,无言以对,脱口一句曹冲的口头禅拂袖而去,不理张松了。
“且!”张松笑着回了一句从诗经上就开始流行的口头禅,也自顾自的起身走了。
卧房内,荀文倩和曹冲正在商议这件事。荀文倩觉得曹冲一脸的无所谓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能不当回事呢。封王,这多大的事情,会引起多少舆论,造成多大的影响?别的不说,真要是父亲和从伯知道曹冲要去许县为丞相请封王爵,估计他们就得气得吐血,可曹冲怎么看起来跟没事人儿似的?
难道,他自己也有了这个心思?
荀文倩愁眉不展,她一边看着曹冲在逗弄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的大双小双,一边想着说辞,终于等曹冲在大双小双身上沾足了手足之欲,躺回她的身边,荀文倩才压着心头的不快,和声问道:“夫君,你觉得请封的事能成吗?”
曹冲收了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不知道。”
荀文倩没想到他这么回答,一时语噎,想了想又跟着问了一句:“你想这件事成吗?”
“想!”曹冲根本不用考虑,脱口而出。荀文倩的脸色立刻变了,正在替曹冲拔发簪的手一下子僵住了,她努力的压制着情绪的波动,放松了身体,慢慢的吸了口气,取掉曹冲的发簪,扶着曹冲躺下,替他掖好被子,这才自己脱了外衣,钻进被子,偎在曹冲的胸前:“夫君是不是还想再进一步?”
“再进一步?”曹冲愣了一下,看了看荀文倩的脸色,忽然笑道:“做皇帝?”
荀文倩有些紧张的点点头,盯着曹冲的眼睛,目不转睛。
“这个暂时还没想过。”曹冲顺口答道,又放松了身体,轻轻的将荀文倩揽入怀中,还没等荀文倩说话,他又说道:“文倩,我知道请封王爵在很多人眼里看来就是要学王莽,下一步就是要篡位做皇帝。可是父亲到了这个地步,进退都不由自已了。我如果简单的反对他,那么他自然会找别人去做,或许事情会搞得更糟一些,与其如此,为什么不把这个主动权抓在我手里呢?”
荀文倩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曹操已经走到这一步,军政大权一把抓,他要篡位固然有难度,但要想退下去任人宰割,恐怕也不太可能。现在曹冲弟兄三人又是如此杰出,这大汉朝的军权已经牢牢的掌握在他们的手中,皇帝要想翻盘确实是没什么机会了。就算曹冲可以效忠天子,那也未必能影响大局,他毕竟首先还是曹家的人,首先要为曹家的利益考虑,要为曹家的安全着想。当初希望能以影响曹冲的方法来挽救汉室,是不是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荀文倩沉默不语,对曹冲的爱抚都没了兴趣,曹冲见她没什么反应,也觉得有些兴趣缺缺,缩了缩身子,钻进被子里不一会就睡着了。荀文倩却睡不着,她看着酣睡的曹冲啼笑皆非,这人倒是看得开,好象什么事都无所谓,居然这么轻松的就睡着了。篡逆的大事在他都无所谓,还有什么能让他觉得重要的呢?
她辗转难眠,却一直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正在叹气,却听曹冲忽然笑了:“请君暂上凌烟阁,偌个书生万户侯,做王做侯,真有那么好吗?”荀文倩吃了一惊,侧耳听了听,却只听见曹冲沉稳的鼾声声,她也笑了笑:“又说梦话,什么凌烟阁,又是哪儿的名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