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干傲然一笑,仰起了头,用鼻孔看着胡综:“现在趁着夫人即将临盆、我家将军心情大好的的天赐时机,你们稳稳当当的做个扬州牧,要做吴侯,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可是人要知足,如果以为还想要得更多,这未免有些不识趣了。秋收快要结束,你们也知道庐江、荆州的收成如何,镇南将军兵精粮足,要想荡平江东,实在不是什么难事。我劝你,还是回去劝劝你家主公,见好就收吧。”
胡综脸色变了几变,心里有些发虚,这些天在忙着秋收,会稽那边快几天,各地的大概数字已经出来了,虽然通过在庐江、襄阳等地偷了不少师,粮食产量略有上涨,可是学得还是不到家,比起曹冲治下的地区来说,还有不少差距,真要打起来,曹冲以一敌二,虽然有些困难,但也不是无法办到的事情。孙权一直在硬挺着,不过是想捞取最大的好处罢了。
他看着蒋干,蒋干也正看着他,两人会心的一笑,然后各自沉了脸,几乎同时扭过头去。
“大人,将军急书。”黄崇匆匆的走了进来,将一封书信交到蒋干的手里。蒋干看了一眼,连忙取出书信快速的扫了一眼。胡综见他们低声说得神秘,也竖起了耳朵细听,眼睛虽然看着别处,却是用余光盯着蒋干的脸色变化。
蒋干的眼角跳了一下,薄薄的眼唇弯成了一道弧,嘴角挑起一丝笑意。他呵呵一笑,慢慢的将信塞到黄崇的手中,转过身看着有些紧张的胡综。
“伟则。”蒋干背着手慢慢走到胡综的案前,低下头看了看他面前的那几张记满了条件的宣纸,伸手拿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笑道:“伟则,这就是我们这两个月谈的全部内容?”
胡综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蒋干在搞什么鬼,可是看他那样子,显然对已方是不利的。他强撑着笑道:“可不是,两个月,这些东西都没谈成,实在有些汗颜,你们死抱着质任不放,一点好处也不给,这实在是没法子谈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谈了吧。”蒋干说着将手里的纸撕成一条条的,然后戏谑的看着胡综:“伟则,不好意思,我家将军纳妾的佳期就在这两天,我要赶回长沙去喝酒,不在这里和你闲扯了。”
胡综看着一片片如雪花散落的宣纸,脸沉得象冰:“你这是什么意思?谈得好好的,突然就不谈了,还把这些条款全撕了,莫非是当我江东无还手之力了吗?”
“没关系。”蒋干笑着挥了挥手:“回去告诉你家主公,让他准备吧,谈不成就打,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我可事先提醒你一下,左将军派人去参加我家将军的婚礼了,还送来了质任,正式接受了朝庭的招抚,他们现在是翁婿了,比你家主公和我家将军的关系还近。这做女婿的,当然不能亏待了岳父,所以左将军要粮,我们给粮,他要做交州牧,我家将军和周大人一起上表天子,表奏他为交州牧,所以,你家主公要准备的,可不仅仅是豫章郡。哈哈哈……”
蒋干越想越开心,他仰天大笑,带着黄崇等人大步出了门,回驿馆收了一下,当天就离开庐陵,真的赶回长沙喝喜酒去了。胡综面如土色,他呆坐了老半天,这才匆匆起身,亲自赶往赣州向孙权回报。
就在胡综赶到赣州前一天,负责和孙乾谈判的是仪收到了孙乾转过来的刘备的书信。刘备用蔡氏澄心堂纸写成的书信牛气冲天,他底气十足的通知孙权,他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交州牧,因此不仅苍梧、郁林两郡不还了,而且南海、交阯、合浦三郡,他也要收入囊中,他已经派人去接收了,希望孙权能够及时通知相关人等,以免发生误会,导致不必要的伤亡。
孙权还在莫名其妙他怎么成了交州牧呢,又听到了胡综的报告,这才知道滚刀肉老刘头已经向女婿曹冲低了头,不仅得到了交州牧,还从曹冲手上得了一批粮食,怪不得这两天孙乾不那么低声下气的借粮了呢,原来他有了更大的靠山了。
孙权此时就象一个明明有机会赢到对方最后一条短裤的庄家,忽然反被对方赢走了短裤一般,气急败坏。他立刻派人去打听刘备向曹冲服软的详细情况,特别是质任,他才不相信刘备会把刘禅送到曹冲那儿去为质呢。没几天功夫,镇守庐陵的吕蒙派快马送来了急报,刘备的长子刘封确实到了长沙,而且已经投入了曹冲帐下,现在成了黄忠的副将,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宜春城。魏延、乐綝等人都向前移动了防线,庐陵的局势骤然紧张起来。
“这个不要脸的大耳贼。”孙权怒不可遏,一下子将面前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居然让假子为质,真是厚颜无耻。他疯了么,想要我的交州,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来拿我的交州?”
孙权狂燥的站起身来,大步走了两个来回,猛的停住了脚步,对着不知所措的胡综等人怒吼道:“传令步子山,让他集结交州的所有人马,传令孙伯阳,让他集结手头的人马一起赶到赣州来。我倒不信了,他有什么办法能拿下我的交州,就凭天子那一张纸吗?”
“主公不可。”胡综首先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拦住了有些失去理智的孙权。
“有何不可?”孙权碧绿的眼珠子瞪得象猫头鹰,紫色的短须一根根的无风自动。
胡综吃了一惊,被孙权的威势逼得向后退了一步,这才觉得轻松了些,他急急的说道:“刘备虽然有天子封他为交州牧的诏书,可是仅凭他的力量,自然不是主公的对手,步刺史、孙将军一到,又有主公亲临战阵,自然是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可是,主公,刘备凭借的不仅仅是他那两三万人马和一纸诏书啊,他刚和曹镇南结亲,又将质子送到了长沙,眼下已经深得曹镇南信任,一旦两军交战,曹镇南焉有坐视不管之理。如果刘备攻南海,曹镇南攻豫章,夏侯称攻丹扬,三路齐发,我们如何应付?主公,俗话说得好,猛虎架不住群狼啊。”
孙权岂会不知这个道理,他也是一时被刘备突如其来的嚣张气得昏了头,这才叫嚷着要和刘备开战。听胡综这么一说,他倒是冷静下来,坐回侍从刚刚收拾好的几案面前,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众人。
“再者,主公刚和曹镇南交好,如今突然开战,未免有些亏理。刘备有天子的诏书在手,来取交州是名正言顺,主公如果悍然拒绝,岂不是违背天子诏书?如此一来,他们更是师出有名啊,我江东不管是实力还是大义,都不占上风,怎么能奢望取胜呢?”
“那……怎么办?”孙权沉下了脸。
胡综等人互相看了看,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大义这东西离开了实力当然没什么用,但一旦有实力支撑,那就很有用了。现在他们实力不如人,大义再亏,那就更是一无所凭,这仗就没法打。
孙权见他们拿不出什么好主意,心中有些后悔,早先的时候有周瑜、张昭、鲁肃三个人在,他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举止失措,总会有人拿出好主意来。如今这三人一个被自己逼着降了曹冲,一个被自己当作累赘送给了曹冲,还有一个刚刚成了曹冲的从事中郎,现在都替曹冲出谋划策去了,说不定现在这个局面就是他们其中某一个人或几个人出的主意,别的不说,大耳贼就是被鲁肃劝降的。
晕,这都什么事儿啊,怎么在自己这儿是累赘的人,到了曹冲那儿都有用了呢?没天理,难道这小子天生就是比自己会用人?
孙权莫名的有些沮丧。
“你们好好想想怎么应付现在这个局面,交州不能让,我不能让大耳贼占了我便宜还笑我。”孙权一摆手,转身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想不出来就不要回去了,饭食我会安排的。”
胡综等人吃了一惊,刚要叫唤,孙权已经跑得没影了。他们耷拉下了脸,有气无力的坐了下来,大眼瞪小眼的发起了呆。几个人苦思冥想了一夜,还真被他们想出了好办法。
是仪说,眼下最重要的,一是不能两线作战,特别是不能跟曹冲作战,一定要稳住他。二是不能让刘备取了交州,必要的时候还要狠狠的打击他一下,最好能把他打残——在曹冲不参战的情况下,这是有可能的,当然曹冲也许更乐意看他们两家相争,至于翁婿关系,那都是骗人的,主公还是他大舅子呢,顶个屁用。不过朝庭的大义还要糊弄一下,主公不能亲临战场,他应该回庐陵去和曹冲打马虎眼,这里交给步骘、孙贲来处理,孙贲要转为郁林太守,这样他们作战就可以当成交州内部的事情,与主公这个扬州牧无关了。
其他的,只要仗打胜了,一切都好说。吞并了刘备的实力之后,再和曹冲谈判,别的不敢说,至少保住现在的地盘,还是有可能的,不管怎么说,在扬州、交州,已方还是有地利的,而那些大族,现在主公调理得也不错,想来人和也是不缺的。如果这一战打出威风来,再和曹冲谈判,说不定会有更足的底气。
孙权听了他们的回报,也觉得可行。虽然有难度,可是不能不打,真要是这么老实的把交州交出去,让曹冲和刘备一南一西的把他逼在这东南一隅,他这扬州牧可做不舒服,迟早要被他们给吞了。
而现在他要做的,第一就是稳住曹冲,别让他也掺合进来,然后想办法把刘备打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