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被点了天灯,实在是罪有应得,就凭着他烧毁洛阳城这一条,就够点他十次天灯的。”曹冲长叹一声,咬牙说道。
贾诩垂泪无语,默默的跟在曹冲身后,缓缓的回身出城。众人的心情都很压抑,一路走来,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隐隐的抽泣声和得得的马蹄声,偶尔掺杂着战马的喷鼻声。
曹冲一边想一边走,不知不觉得的沿着大道走了很远,快接近高大的城门了。贾诩忽然惊醒过来,追上来拉住了曹冲的马缰,脸色急切的朝着曹冲连连使眼色。曹冲正在出神,看到贾诩如此,不免有些奇怪:“先生有何事?”
“将军,你不能从这个门出城。”贾诩指着不远的城门说道。五十步外,是一座高大的城门,左中右三道城门,残高约有五丈开外,宽厚的城基上,城门楼虽然只剩下了一半,却依然给人一种很高大的威压感。城门早就没有了,空荡荡的洞门,象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掉光了牙的嘴。
“为什么?”曹冲看了看其他人,发现其他人都在身后十余步都停住了脚步,脸色很复杂的看着他们。有的人的脸色甚至有些紧张,而有些人则有些期待。
曹冲不解其意。
“这是平城门,是当年洛阳城的正门。”贾诩提醒道。
“是吗?”曹冲抬起头看了看前面宽达十丈以上的大道,笑道:“难怪这么宽,原来是正门。”
“正是。”贾诩见曹冲还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又提醒了一句:“此门与宫阙相连,平时不开,唯有天子去郊祀之时,方从此门出入。”
贾诩在天子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曹冲一下子明白过来,感情这是天子才能走的门,做臣子的不能走,就是这洛阳城已经废了你也不能走。他看了看城门,又看了看贾诩,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勒紧了缰绳,胯下的乌丸马有些不耐烦的蹬踏着十几年没有清扫的地面,激起一阵阵的灰尘。
贾诩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凑近了曹冲,悄声说道:“将军,莫要授人以柄。”
曹冲淡然一笑,他眯起眼睛,看着破坏而威风尚存的平城门门楼,沉默了半晌,圈转了马头:“那先生以为,我当从哪个门出城更妥当一些。”
“大军西征,当西面的广阳门出门,城西十里,有平乐观,当初孝灵皇帝派兵出征,将军领旨后都是从此门出去,在平乐观耀兵,然后再出征的。”贾诩松了一口气,连忙解释道。
“呵呵呵……”曹冲笑了,却没有说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平城门,一马当先向西驰去。众将见了,也跟在后面奔出了城门。
在起步的那一刹那间,一只被隆隆的马蹄声惊吓住的野狗,夹着尾巴、灰溜溜的从平城门冲了出去,消失在门外的乱草丛中。
曹冲心里烦闷,他放马直奔,沿着城西杂草丛中的旧道狂奔,不到片刻,就看到了一个野草稀疏的广场,广场北面是一个残存的夯土台,高大雄伟,被夕阳照成了金黄色,气势森严,可惜上面的几茎野草,将它的气势一扫无存,反而平添一种讽刺意味。
宽大的广场上,因为夯土坚实的原因,野草杂树没有其他地方那么茁壮,曹冲等人的到来,惊得几只野兔从草丛中一跃而起,惊恐的看了一眼迎面扑来的马蹄,飞快的向远处跑去。
看着那些野兔野狗,曹冲心头着恼,一挥手:“射!”
话音未落,一支长箭从人群中飞射而出,正中一只刚刚跃到半空中的野兔,接着一匹白马飞驰而出,一个白袍将军在马上连发三箭,箭箭中的。那人飞马赶到中箭的野兔面前,也不减速,仅凭双腿控制战马,从马上弯下腰,手疾抓住了野兔的长耳,转眼之间,又圈马奔了回来,手中拎着三只野兔,哈哈大笑:“诸位莫怪,称今天占了首功,晚上请诸位烤兔肉吃。”
“就你能射吗?这里哪个不是骑术精良,箭术过人。”许仪看着夏侯称那副小人得意的样子,大声的笑了起来,故意不屑的说道。
“哈哈哈……正礼说得对,象阎将军、庞将军这样的骑射高手在,我本不当献丑,只是将军大人下令了,我也只得奉命行事。正礼也莫急,你看,前面的野兔还有不少,你不妨也去打两只来,不过,用刀劈的不算,哈哈哈……”
曹冲看着跃跃欲试的众将,笑了笑,一挥手说道:“虽然天子不在,可是咱们也在这平乐观耀兵一次,众位莫要藏拙,就拿出你们的手段来,将这些占了平乐观的野兔野狗之类的畜生,全部扫荡一遍。”
“诺!”众将一听兴趣大增,轰然应诺,忽哨声此起彼伏,一匹匹战马冲了出去,转眼间曹中身边就只剩下了贾诩、张辽、张郃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人,以及负责护卫的典满和二百虎士,年纪轻一点的,就只有郝昭了。
“将军……”贾诩抚须微笑,刚要说些什么,曹冲抬手拦住了他:“先生,这平乐观是天子耀兵之所,这些畜生看我大汉有难,居然敢大模大样的住在这里,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不仅要让他们把这些畜生清除掉,我还要让大军今天在这里扎营。总有一天,我还要重修这平乐观。”
贾诩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将军所言甚是。”
“先生,可有兴趣陪我上台一观?”曹冲指了指高台。
“将军有兴趣,贾诩自然奉陪。”贾诩微笑着,上前一步:“诩为将军带路。”
“有劳!”曹冲微微一笑,让开了身子。贾诩甩镫下马,当先上前走去。曹冲随后跟上,典满将二百虎士布置在台下,自己带着二十个亲卫跟了上去,张辽等人也一起跟了上来。
平乐观的观兵台很高,站在上面,不仅下面宽阔的演兵场一览无余,就连十里以外的洛阳城也尽收眼底。只是洛阳城里现在实在太衰败了,所能看到的,是杂乱无章的绿色,掩映着暗淡的红色宫墙。
“先生当年到过洛阳,可曾想到洛阳城会有这一天吗?”曹冲凭栏远眺,半天才说了一句。
“唉——”贾诩长叹一声:“我三十年前到洛阳城的时候,洛阳城繁花似景,接踵摩肩,说是挥汗成雨也不为过。我第一眼看到洛阳城墙的时候,在官道上呆呆的看了半天,挡着了后面人的道路,还被一个达官贵人抽了一鞭子,将军可以想见当年的壮丽。当时哪会想到洛阳城会成为今天这副模样,看得我心酸不已,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知光武皇帝再世,会作如何想?”
贾诩说着,心伤难平,低头长叹一声。曹冲回头看了看张辽和张郃,张辽紧绷着脸,一声不吭,张郃叹息着,连连摇头,气氛一时有些悲凉。
“诸位,何必如此作小女儿态。”曹冲仰天大笑,回身指着远处的洛阳城,慷慨激昂:“事已至此,莫要空垂泪,作无益之悲。冲愿与诸位一起努力,待从头,收拾旧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