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劫营
“火!火!火!”韩遂忽然惊叫一声,翻身坐了起来,险些撞翻了旁边的灯台,在一旁昏昏欲睡的亲卫们一听他的惊叫声,连忙扑了过来,有的扶起韩遂,有的摆正摇摇晃晃的灯台。
韩遂冷汗涔涔,惊惧不已的看着被风吹得啪啪作响的帐门,侧耳倾听了片刻,不过帐中亲卫们的脚步声响成一片,他实在什么也听不出来。
“请成长史来。”韩遂定了定神,疲惫的挥了挥手。
亲卫转身出去了,刚出了帐门,就看到成公英面色煞白的大步奔来。成公英一看韩遂的大帐灯火通明,不免有些意外,可是他顾不上多想,急声问道:“将军醒了?”
“回大人,将军已经醒了,正让卑职去找大人呢,可巧大人就来了。”亲卫的话还没说完,成做公英已经一头窜进了韩遂的大帐。
“公英,你这是怎么了?”满头大汗的韩遂看着满头大汗的成公英,不解的问道。
“将军,去打探曹营的斥候回来了。”成公英喘了口气,面色很难看,韩遂一下子紧张起来,一把抓住成公英的手臂:“情况如何?他们有多少人?”
“大概一万五千人。”成公英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看着刚刚松了口气的韩遂,又说了一句:“不过大营现在是空的,只有两百人看守辎重,邓艾、夏侯称的战旗都在,不过……人都不在大营。”
韩遂的头皮一下子麻了,一万五千精锐不在营里,那能干什么去,一种可能是去支援夏侯渊,不过路途太远,他们不可能把辎重放在这里伪充大军,这种疯狂的事有点脑子的人都想不出来。另外一个可能就是他们来偷袭自己了,这里不过十来里地,又是山林,隐蔽起来更容易。
不过,他们不也是刚刚到吗,自己到的时候,他们的大营还没有扎好,可想而知也是急奔而来的疲军,这个时候不倚仗着大营好好休息,居然还敢来偷袭?韩遂有些不敢相信,但他看着成公英略带了些忙乱的眼神,不用问也知道,成公英是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附近的斥候呢?”韩遂急急忙忙的问道。
“半个时辰前刚回来的,差了二十多个,不过,派往西北山坡的十个人,一个也没回来。”成公英说了几句话,已经沉稳下来,他一边拉起韩遂一边说道:“将军,我已经叫醒了将军的亲卫营,请将军立刻下令,把诸位将军叫醒,让他们小心防备,从各个迹象看,邓艾、夏侯称十有**就在西北的山沟里埋伏着。”
韩遂一边张开双臂让亲卫给他披甲,一边听成公英说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巨大的恐惧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张大了嘴,拼命的吸气,就象一条濒死的鱼。
“快,把他们都叫起来,小心戒备……”韩遂的命令刚下了一半,忽然停住了,他伸出手示意大家禁声。成公英等人立刻全部闭紧了嘴,大帐里一下子静悄悄的,连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一阵利啸声,从呼啸的北风声里钻了出来,隐约可闻。韩遂和成公英相互看了一眼,脸色大变,成公英身形展动,如一只豹子忽然窜出了大帐,帐外的景象顿时让他大惊失色。
上千只长箭,带着闪烁的火苗,从西北的山坡上飞起,象是一片耀眼的星星,瞬间扑到了大帐里,钉在了牛皮大帐上面,钉在了地上,箭羽还在簌簌颤抖,箭杆上绑着的火把已经很快的点燃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天干物燥,一点就着,大火很快就漫延了开来。
被火烧醒的士卒们惊呼起来,跳起来扑打着火,和守夜的士卒一起高声惊呼,大营里乱成一团。而成公英的眼神,更是看到了远去的山坡上,六条闪着寒光的黑龙,悄无声息的从山顶蜿蜒直下,很快就接近了大营。
“大势去矣!”成公英一拍额头,哀叹一声,折身回帐,拉起韩遂就走。韩遂还有些莫名其妙,等到了帐外一看,脸色立刻煞白,他二话不说,甩开成公英的手,以平常看不到的敏捷飞身上马,纵身大呼:“快走。”
亲卫营早就准备停当,他们被成公英叫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满,不过这点不满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成公英的警觉让他们多了小半个时辰的准备时间,其他的大营还在乱成一团的时候,韩遂自己的人马已经收拾停当,作好了战斗的准备。一万将士全副武装的站在自己的战马旁,等候韩遂的命令。
韩遂扫了一眼战场,立刻下达了简捷而有效的命令:“撤出大营,在西面列阵。”
一万士卒翻身上马,飞快的撤出了大营,沿着关山南坡,面向大营摆下了冲击阵型。这时大营里已经乱成一团,侯选等人骑在马上,大呼小叫的,象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被趁乱杀进大营的曹军杀得节节败退。他们根本组织不了有效的阻击,只能凭着士卒个人的勇猛,对抗杀进营中的六路人马,象是山洪面前的小石子,翻起一点血花,很快就被急流带走。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曹军已经杀到了大营的中心,点着了几乎所有能点着的东西,杀死了挡在他们面前的所有人。但他们冲锋的锐气,也到此为止。几乎在同时,邓艾、夏侯称和侯选、程银等人看到了在大营西列阵的骑兵。
“撤!”邓艾立刻下令。
身后的传令兵立刻敲响了手中的金锣,清脆的锣声在嘈杂纷攘的大营里象是一个精灵,灵活的钻进了厮杀正酣的曹军耳中,让他们被鲜血和杀戮刺激得发热的头脑为之一醒,停下了手中的战刀、长矛,抬起头来看看四周的形势。
韩遂的一万骑兵,沉默而愤怒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勒紧了手中的缰强,极力控制着兴奋的打着喷鼻的战马。
侯选等人总算有机会喘口气了,不过他们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路,无法再原地反抗,他们不约而同的带着剩下的残兵败将,蜂拥向西,直向没有受损的韩遂冲去。不用韩遂招呼,他们也知道让开骑兵的冲锋路线,绕到骑兵的背后列阵。
“传令,刘磐部殿后,撤。”邓艾下达了命令。
“传令,许仪部殿后,向南撤回大营。”夏侯称不约而同的下达的命令。
厮杀得满面是血的刘磐听到命令,精神振奋,他握紧了手中的战刀,举刀狂呼:“就地准备,弓弩上弦……”
在他的北面,许仪也嘶吼着下达了同样的命令。他带着二百荆山卫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的士卒迅速的使用身边一切可用的东西,组成了简易的防护阵型,一左一右两个方阵,如两面巨大的盾牌,面向杀气腾腾的西凉骑兵。
夏侯称和邓艾带着剩下的人马撤出了乱糟糟、烈焰腾空的大营,在南面的谷口布下了阻止阵型,随即通知刘磐和许仪,可以撤退了。
韩遂阴着脸,看着大营里火光中严阵以待的四千人,感到了无尽的寒意。一个时辰之间,三万大军只剩下一半,只有他这一万人是完整的,而其他的将领大部分都只剩下了亲卫营,一个个被烧得灰头焦脸的站在阵后,神情沮丧,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傲气和骄狂。正在缓缓撤退的曹军,那股凶悍的杀气,似乎能穿透这三四百步的距离直逼面门。
“将军,再不冲上去,他们可就全跑了。”侯选忍不住了,从阵后跑了过来,对韩遂弯腰施礼。
韩遂瞟了一眼头发散乱,脸上被薰得黑乎乎的侯选,心中油然升起一阵快意。平时侯选说话的声音是最大的,今天他的大营首当其冲,损失也就最大,五千多人,只剩下了一百多亲卫,他自己的头盔掉了,铁甲也没来及披,就连羊皮袄都歪在身上,别提多惨了。
“侯将军,昨天又喝多了吧?”韩遂神色冷漠的说了一句:“居然一点防备也没做,就能安心的睡大觉,真有你的。”
侯选愣了一下,没敢吱声。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要不是他昨夜喝多了,疏于防范,能够及时组织起来一些抵抗,不让曹军这么快杀进大营的话,其他人还不至于这么狼狈。
“侯将军如果还有勇气和能力,就当个先锋,如果累了,还是到后面休息一下吧。”韩遂不咸不淡的说道。侯选没脾气了,他只剩下百十人,还打个屁先锋,所以他扭头就走。
“公英,还是冲杀一阵再撤吧,要不然也没法说话。”韩遂的神情忽然之间轻松起来,满意的看了一眼成公英。成公英心领神会,一举手中的长矛,两千骑兵纵身大喝,拨马出列,在成公英的身后形成一只利箭,慢慢加速,冲到大营前的时候,已经将速度提到了最高。
成公英一提马缰,战马轻盈的跃过已经烧毁的栅栏,身后的骑士有样学样,流畅的跃过栅栏,象是长江冲过一道微不足道的小坝,继续流畅的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