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会被刺中的李师伯没有躲开,也的确是被刺了个正中,张子文手中的木刀在前进,可是木刀尖端却并没有插进李师伯的身体,而是从刀尖开始,一寸寸地碎裂,就想干涸已久的土地,先是裂成一段段,然后刀身上的开始剥落下片片木屑,顿时木屑纷飞。
紧接着,断成一段段的木刀开始解体,最终化成粉末,除了张子文手中的刀柄,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只有那细微如尘的木屑跟缤纷的落英一起,永远沉睡在泥土中。
隐在空气中的张子文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因为震惊,已忘记了施展隐身之术,像李师伯沈山山一样,身体渐渐出现在空气中,半蹲着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败了。
败了?结束了?不,李师伯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双手紧握木刀,高高举过头顶,狂喝一声,朝张子文飞扑而来,比之先前,气势竟是只强不弱。眼见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却不是刚开始战斗时互相拼斗的局面了。
黄翠莺小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微微颤抖着,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一种叫做眼泪的东西渐渐湿润了它们,小嘴喃喃道:“站起来呀……站起来呀……”
心,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好疼好疼……最令人悲伤的时候,不是保护不了你,而是眼看着你远去,却拉不住你的手……也许张子文真的听见了少女的鼓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可是那样子就好象身边随风飘落的樱花一般,不堪一击,一阵风都能吹走的人,还能指望他挡下一刀么?
沈山山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息,他完全没想到两人全力打拼会是这样一种结局,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不让张子文来呢。因为他知道,这一战给张子文的压力打击是巨大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可估量的。高傲的霸下玄武,一直都是只有他杀人,没有人杀他的张子文,怎么能容忍这样的失败。
一些为张子文叫好的弟子也惋惜地别过头去,不忍看那最终的场面,对他们来说,李师伯胜了无疑是值得庆贺的,可是张子文输了,似乎他们心中也不是那么好受。
真的输了吗?
此刻,张子文心中没有一丝杂念,因为即将的失败而带来的负面情绪已经使他完全丧失了斗志,再也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可奇怪的是他现在对那柄即将砍到自己身上的木刀却是没有一点感觉,好象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还有漫天飞舞的樱花。
突然,两颗红红的象棋棋子跃入他的脑海。是那两颗小卒,靠着自身不泄努力取得最终胜利的小卒。张子文顿时冷汗如雨,一个嘲笑的声音在心中响起:自己刚才还说领悟了多少多少,可是现在看来都只是嘴皮子工夫。拿到实处却是一点用也没有。
不。
张子文心中狂吼,一股莫名的怒气从积怨已久的心底爆发出来,周身气势狂涨,如同突如其来的潮水一般,狂风暴雨一般的气势让张子文看起来完全变了个人,哪里还像是受到打击一蹶不振的失败者,简直就是一头咆哮的雄师。
李师伯发现张子文的变化了,周围众弟子也发现了,可是他们没来得及反应,李师伯也没来得及变向,两人就已经接触了。一阵樱花雨洒过,两人就像时间静止一般停在那里。
李师伯保持冲刺的姿势不变,手中的木刀却是已经砍下去了,而张子文则是微微架开双腿,侧身对着李师伯,铁钳一般的右手居然紧紧地夹住了砍来的木刀,硬生生地止住了凌厉的刀势,更令人吃惊的是他只用了大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却让木刀稳稳地架在那里,就像没出刀鞘时架在刀架上一样,纹丝不动。
李师伯大惊,他没料到张子文还有能力应付,想抽刀,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心急火燎之时,张子文却有了动作,嘴角溢出一线玩味的笑意,捏住刀身的右手手腕突然使劲,狠狠一扭,木刀顿时碎成两截,张子文右手依然掌握着李师伯手中的半截木刀,左手却在空中一挥,接住了飞溅的另一半木刀,然后轻巧地转身,借助双肩的力量,木刀手臂肩膀三点一线,朝李师伯的喉咙急速刺去。
毫无花哨的一击,在众人看来是那么地朴实无华,却又偏偏十分实用,惊叹张子文反璞归真的境界的同时,沈山山却担心起来,因为这样的招式,哪里是什么反璞归真,根本就是杀人的招数。
不过根本用不着沈山山担心了,张子文早已不是不懂得控制自己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了,他早已经能收发自如,经历了这么多,他自然也明白这一刀要是刺下去,那李师伯这条老命算是交代了,自己还好说,要是因此连累了沈山山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已经陷入李师伯皮肤的刀尖止住了前进的趋势,张子文缓缓收回手,将李师伯那一半木刀拨开。众人轻吁一口气,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李师伯将断刀扔到地上,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颓然道:“没热身就是不行呀。”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
周围众弟子包括黄翠莺都将视线转向别处,装作不认识他,冷静严肃的沈山山也眨巴着眼睛,似第一次见到师父这个模样。出乎众人所料的是,张子文居然毕恭毕敬地站好,恭声道:“感谢您对晚辈的教诲。”
李师伯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没什么,不必太客气了。都进去吧。你们过来几个人,把院子清扫一下。”跟着李师伯回到房间,满头雾水的黄翠莺撒娇地摇晃着李师伯的胳膊,娇声道:“师父,您不会再处罚哥哥了吧?”
李师伯被摇得前后摇晃,断断续续地说道:“好……好……算他勉强过关……哎呀……丫头别……你别摇了……我这把老骨头都快……都快被你摇散架啦。”
黄翠莺闻言顿时脸上笑开了花,连忙端来一杯茶,“我就知道,师父对我们最好了,怎么舍得惩罚哥哥呢。来,您请喝水,我来给您捶背。”
李师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一指张子文,笑道:“丫头啊,这次我是看他的面子,要是还有下次,绝对不轻饶。”最后一句话当然是说给沈山山听的。
沈山山忙不迭地点头,“弟子一定牢记。”李师伯点点头,笑着看向张子文,张子文微笑着稍稍欠身。沈山山好奇地目光在师父和张子文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半晌,道:“师父,你们这是……”
黄翠莺在师父的肩膀上揉着揉着,也将脑袋探到前面,疑惑道:“对呀师父,你怎么好象……”少女瞥了一眼张子文,“好象跟他认识似的?”
李师伯顿时哈哈大笑,朗声道:“你的朋友,可是我老朋友的弟子啊。”
沈山山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目光转向张子文,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师父跟张子文的师长还是至交。李师伯悠然地轻啜一口茶水,略带笑意地眼睛瞟向张子文,道:“你是怎么看出来这点的?”
张子文笑道:“我不知道这些……只是从您刚才并没有尽全力看出来的,嗯,我也不知道您的朋友是……”
李师伯放下茶杯,脸色由欢愉变得有些郁郁寡欢,“你师傅,那个奸猾的老家伙。”张子文眉头一扬,心下了然,依李师伯的年纪,也只可能跟掌门师傅交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