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手中的电话“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当张子文赶回南市时,正遇到母亲被护士从抢救室里推出来。
“妈!妈!您怎么样了?”张子文哭着扑到母亲的床前,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你回来了。”病床上的母亲面容苍白而憔悴,她勉力露出一丝笑容,努力的想抬起自己的手。
“妈!我回来了,对不起!呜呜。”张子文领会到母亲的意思,握着她的手贴在张子文的脸上,心中的悔恨无以言表。
“妈。”母亲刚说了一个字,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大夫!大夫!”张子文惶恐的看看左右,高声叫喊着,几个医院的人闻声迅速赶了过来,围着母亲调试着仪器。
“你是患者的家属吧?”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大夫为母亲又检查了一会儿,走到张子文的身边。
“是的,大夫!求您一定要治好我妈,多少钱我都出的起,求求您了。”张子文仿佛见到了救命的稻草,拉住她的手,不住的哀求着。
“你先别吵,出来一下。”她说着自己先走到了走廊里。
“你母亲的伤很重,内脏器官受撞击后破裂,我们现在也无能为力。”
“不会的,不会的,大夫,我妈还能说话,她会好起来的,求求你救救她吧!我这有的是钱,我给您跪下了,求求您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子文打断,张子文抓着她的手,“枯咚!”一声跪在地上,拽过身上的背包,不住的把里面成捆的钞票往她手里塞。
“你,你别这样,快起来!”女大夫有些不知所措,用力的往起拉张子文,“我们真的已经尽全力了,她现在只是靠药物和麻醉剂维持着,你快起来呀!”
“文!你被这样,快起来吧!那边有人看着。”随后跟过来的芷芸姐,哭着抱住了张子文,“你,你这样会令大夫很难堪的。”
“姐!”张子文也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咬着下唇站了起来,“他们说我妈,说我妈。”话没说完,抽噎的再难讲下去。
“你们!唉!你们还是早做打算吧!”女大夫虽然见惯了生离死别,但仍然被我们所流露出的亲情所感动,她眼睛红红的,婉转的提示道。
“不!我妈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张子文歇斯底里的高声叫喊着,“你们这些破大夫。破医院。你们治不了,别人能治,我要立刻给我妈转院,呜呜呜!”
“哥!妈。妈叫你进去。”正在张子文陷入狂暴离走之际,玉姬在门口哽咽的呼唤着张子文。
“妈!别担心,您不会有事的,咱们这就转院。您儿子有几千万呢,一定会治好您的。”张子文扑到母亲病床前,握着母亲的手,急急的说完转头对着芷芸姐道:“姐!咱们快联系转院,快呀!”
“你,你别和大夫吵。这么,这么没礼貌妈不喜欢。”母亲有气无力的断断续续说道。
“妈,我知道错了,一会我就和他们赔礼道歉,您快好好休息一下,别说话,我这就找人转院。”张子文连忙转过头,柔声安慰着母亲。
“别!别麻烦了。”母亲的手再度抚摸着张子文的脸。脸上现出慈爱的笑容。“妈知道自己的事,能看到你回来就已经满足了。”
“妈!”悔恨有如巨蚁啃噬着张子文的心。“对不起,呜呜!我不该。不该不听您的话,妈!我错了!妈!”
“子文!妈。妈没怪你。你听妈说话!”两行浑浊的泪水自母亲的眼中流淌而出,一直滑落到枕头上。
“妈!您说!您说,我听着呢!”张子文强忍着抽噎,为母亲擦去泪水。
“你一直。一直是妈妈的骄傲,妈走了以后你要。”
“妈!您别说了,您不会有事的。”张子文用力的摇着头,打断母亲,“我。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最好的医院,治好您的,您。您儿子其实有几千万呢!”
“这么多钱?你。你没做违法的事吧?”母亲听到张子文重申的话,大吃一惊,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没有,妈!我保证,这钱都是我合法赚来的。”虽然打黑拳赚来的钱算不上光彩,但此时张子文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那就好!”母亲轻舒了口气,接着道:“妈对你。对你最大的期望,就是做个好人,做个。做个好警查,像。像你爸爸那样的好警查。”
“妈!我答应您,我一定做个好人,做个好警查,您先休息一会吧!”看着母亲的气息似乎在减弱,张子文慌忙劝道。
“不!我。咳!咳!咳!”
“大夫!大夫!”见到母亲又激烈的咳嗽起来,张子文连忙站起来呼喊。
“不!不用了。你。你听妈说完。”母亲吃力的挥了下手。
“妈,我听着呢!”张子文连忙又坐了下来。
“你要照顾好玉姬,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两句话母亲说的意外的流畅,
见张子文用力的点点头,母亲眼中闪过欣慰的光芒,目光转向另一侧的玉姬,怜惜的道:“玉姬,我的好女儿,妈真的要感谢你。”
“妈妈!”泪如雨下的玉姬把脸埋在母亲身边的被子里,肩膀不住的抽搐。
“好孩子,以后你哥哥会好好照顾你的。”母亲另一手轻抚着玉姬的秀发,又转向张子文道:“记住!做个好人,做个好警。”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无力的手终于停在了玉姬的头上。
“妈妈!”虽然现在实行火葬,但这里的习俗仍旧是入土为安。
两天后,在母亲生前单位同事的帮助下,张子文把母亲的骨灰和父亲合葬在一起,这也是习俗,更是母亲生前提到过的。母亲在世时仍旧对父亲有着深深的眷恋,这种眷恋之深哪怕是想想百年以后能够葬在一起,也觉的是一种安慰。
答谢完母亲生前的同事好友,在刘楠几女的陪同下,张子文再次回到了家。
打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鞋架上摆放的那双仍旧崭新的棉鞋,这双棉鞋是张子文在春节前为母亲买的,花了二百多元钱,母亲舍不得穿,只在初二一家三口去看冰灯时穿过一次。可是母亲您知道吗?二百元钱对于您儿子来说,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可它在母亲的眼中却是珍之又珍。
“楠楠姐,你们喝点水吧!”乖巧的玉姬拿过茶壶,给大家倒茶。
望着这个紫砂茶壶,张子文的思想又回到了七年前。那年母亲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单位发了这个紫砂茶壶作为奖品,母亲本打算将此做为礼物还人情送出去,后来因为外包装被张子文无意中刮破,送不了人才自家使用。
在张子文高考冲刺阶段,母亲总是用它在深夜为张子文泡上一壶茉莉花,为张子文醒脑提神。可现在紫砂茶壶,人却。
张子文不敢再想下去。看着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切,仿佛母亲仍旧没有走,她只是上街买菜去了,或是在厨房里忙着做菜招待张子文的朋友。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的无声滑落。
这个狭小而简单的家承载着张子文太多幸福美好的回忆,每当放学时,张子文最先想到的就是家。因为家里有妈妈在,有妈妈的期待,有妈妈为张子文做好的饭菜。那时,学校和家构成了张子文生活的全部,张子文可以天天陪在母亲的身边。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大学生活的开始,张子文对家的思念却渐渐淡了下来。看看这几个假期张子文都干了些什么?赚钱!谈恋爱!会同学!
张子文在忙的不亦乐乎,甚感充实之时。却独独忽略了母亲的思子之情。而这些现在看来,和母亲比起来却又算的了什么?甚至在母亲生命的最后那段时光。张子文都不能陪在她的身边。
赚钱!钱难道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再多的钱也挽救不了母亲的生命。一想到在母亲生命最后的岁月里,自己还为钱的事惹的母亲生气,万分懊悔的心理就像毒针一样刺痛着张子文。生活最最重要的东西被张子文忽视了。
为了给母亲守满二十一天的忌日,张子文向学校请了十天假。在这段日子里,张子文整日魂不守舍的待在家中,连门都没有迈出去过。肇事的司机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张子文恨他,但张子文更恨自己。
爱情、大豆这些曾经占据了张子文大部分精力的情感和事物,如今却让张子文丝毫提不起兴致。张子文甚至有些憎恨这些。如果没有爱情,张子文可以在母亲最后的时间里多陪陪母亲;如果没有大豆事件,如果张子文在家,说不定可以避免惨剧的发生。但人生之所以宝贵就是因为它没有如果,一旦错过了就再也难以挽回。
刘楠和蒋柔丽都试图用她们特有的温柔安慰张子文,但面对张子文那已经失神而冷漠的目光,最终还是哭着上学去了。
“文!振作些吧!阿姨若是在世也不希望你这样的,你难道忘记了她对你的期望了吗?”张子文的房门被推开,芷芸姐轻轻的走了进来。这些天一直陪在张子文的身边,和玉姬一起照顾着张子文那一团糟的生活。
张子文脸冲墙躺着,装着已经睡着的样子。她话里的道理张子文都懂,但张子文就是过不了自己那关,张子文甚至有些厌烦这世上的一切,希望自己能够就此自生自灭的消亡。
芷芸姐姐沉默片刻,一只冰凉的玉手轻抚上张子文的脸颊,“别这样好吗?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个样子会让我们多难受吗?”她的话音有些发颤,显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哀伤。
又过了一会儿,芷芸姐平静了许多,继续道:“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别人考虑,万叔和我爸都在大豆上投了这么多钱,现在豆价一天数变,都等着你拿主意呢!你现在这个样子叫他们怎么办?还有玉姬,阿姨临终时让你照顾她,可你看看你又为她做了些什么?她因为你已经两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吗?”
见张子文仍旧沉默不语,她幽幽叹了口气,为张子文掖了掖被子退了出去。
芷芸姐的话正撮在张子文内心最薄弱的所在。万叔和郑叔因为张子文都在大豆上投了巨资,尤其是万叔,他可以算上倾其所有了,这时张子文若撒手不管,一旦有什么散失岂不是令张子文更内疚。
还有玉姬,这个厉经苦难的女孩,刚刚寻找到家的温暖,却又要再次面对丧母的痛苦。他们都是无辜的,张子文身边所有的人都是无辜的,有愧的人是张子文。怎么能让他们来分担张子文的痛苦?
张子文终于坐了起来。用手抹抹脸上的泪水,是啊!生活还得继续下去呀!张子文走进客厅,玉姬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呆,厨房里传来沙沙的炒菜声音,让张子文一刹那以为是母亲正在那里忙碌着,但这想法随即被张子文痛苦的否定了。
“姐!饭好了吗?”张子文倚在厨房门口,看着那笼罩在油烟里的美丽身影。一种温馨的感激之情悄然而生,“我饿了!”
“好了!好了!”芷芸姐听到张子文这些天来第一次主动要吃饭,欣喜的道:“你去拿碗筷吧,这就好了。”
“玉姬,过来吃饭。”放好碗筷,张子文把玉姬拽到饭桌前。这时张子文才发现她确实瘦了不少,心下更是怜惜,给她乘盛了满满一碗饭,不容推辞的道:“都吃了,都吃了哥才高兴”。
“哥!”玉姬看着张子文,眼圈一红,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就要落泪。
“好了,哥没事了。”张子文拍拍她的脑袋。笑着安慰她道:“还有哥呢!咱们还是一家人。哥会照顾你的。”可这话才说完,就感觉自己的鼻子也是酸酸的。
“吃饭。吃饭。”芷芸姐察觉到气氛不对,忙笑着打圆场,边说边给张子文夹菜。
“姐!我想把玉姬转学到夕阳去上学。”这是张子文刚刚想到的,“留她自己在这边张子文不放心。”
“好啊!可你住学校照顾她也不方便,要不让玉姬住我那吧?我也很喜欢玉姬这个小妹妹,还可以和我做伴。”芷芸姐为张子文考虑的很周全。
张子文看了眼玉姬,她并没有对芷芸姐的提议显示出多大的热情。
“不了,我想在夕阳买个房子,张子文向警院申请通勤,这样也有个家的样子,当然玉姬若是愿意住你那也可以,玉姬,你看呢?”
张子文不想让玉姬感觉自己是个包袱,是个过客,虽然张子文对她的感情还不深,但既然母亲让张子文照顾她,那张子文就要全身心的为她考虑,让她有家的感觉,仿佛这样做会使张子文的愧疚感减轻不少。
“我愿意和哥哥一起住。”不等张子文的话银落地,玉姬就急切的道,从她眼里的惊喜可以看出,她为自己能和张子文生活在一起感到无比的高兴。
“那,那也好。”芷芸姐没有想到我们会做这样的决定,惊讶之余又别有意味的看了看玉姬,才道:“等回头我就找人给玉姬办入学手续。”
吃过饭,张子文又钻回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研究起来。
这十几天以来,阿根廷的锈菌病已经被证实,现在减产是注定了的;而巴西的降雨量仍旧少的可怜。受这两个最大因素的影响,国际上的大豆现价已经涨到了1584元/吨,而且涨势强劲,看不出有后继无力的现象。
随着春节过后,大量贸易商和油厂提前进入产区收购,国内的豆价也在跟着疯涨。化的豆价在昨天已经达到了1950元/吨,个别收购商甚至开出了1970元/吨的价格,这无疑会更加重的豆农惜售的心理,进一步抬高豆价。
和万明奎通过电话后得知,我们的大豆已有大半运了出去,现在都在关里囤积着,等待最好时机出手。为了让张子文高兴,他还在电话中向张子文形象的学了刘局长前天见他时闹着要他请客的时的表情,但张子文确实笑不出来,只能出于礼貌的干笑两声。
挂断电话,张子文又仔细盘算起来,现在各大油厂已经指望不上进口大豆了,国产大豆是他们目前的唯一选择。
现在已经进入了三月份,收购商的收购使大豆涨价的高峰期已经来临,而豆价目前所达到的历史最高价无疑会渐渐令豆农们动心,这样看豆价的持续走高仍然会有几天,但几天以后呢?这张子文心里也没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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