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绾绾低头吃饭,她虽然能够自己喂自己,但吃的很慢,正对面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脸上。
她原本以为她会很不自在,可她心平气和得出乎自己的意料。
连着那银质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她都没有抬一下眼皮,像是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张屏障,把跟这个男人有关的一切全都摒弃在外面。
除了还在夏老手里的那个孩子。
晚上她睡在南沉别墅,晚安陪她聊天到十一点多才离开。
她一个人靠在厚厚的枕头上,很久都睡不着,腿上在餐厅里不小心撞在椅子上的伤上了药,药膏还带着隐隐的清凉。
低着脑袋,手摁在眉心,闭着眼睛回想起在餐厅她跟那男人的对话。
我给你,然后呢?你养得起一个五岁的,要念书的孩子么——
你已经二十七岁了,眼睛暂时看不到,身体也不好,至少你暂时赚不到钱,你我如今的关系,我的确管不到你归谁养,但我儿子——不可能给另一个男人养。
孩子我会带回来,你自然每天可以见到他,可以带他,但在你有能力养得起你自己和他之前,抚养权我不会让给你。
如果你不介意让你儿子以后被人议论,我无所谓。
至于他……你更喜欢他么。
妈的,脸皮真是厚到无穷大,他到底是怎么好意思理所当然的说那是他儿子?他就出了个精子,他还出了什么?
可是这些年,她也没有做过什么。
薄锦墨是个什么都没做过的父亲,她也只是把他们生下来了而已。
真的算一算,也是半斤八两。
她抱着枕头正准备躺下来,手边的手机就震动了。
手机是哥哥给她新买的,以她双目失明的情况也就能勉强的接个电话,连打电话来的是谁都不知道。
小心的滑动屏幕接电话,“喂?”
这么晚谁给她打电话,而且她这手机号码暂时就晚安跟哥哥嫂子知道。
那边没说话。
她抿唇,淡淡的道,“我挂了。”
男人的嗓音很低,低得好似很近,“绾绾。”
她挑了挑眉梢,波澜不惊的道,“还有什么事。”
“早点休息,我把你的主治医生找过来了,明天带你去做检查。”
“薄锦墨。”
“嗯?”
盛绾绾闭着眼睛,心平气和,清清淡淡,“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把我儿子找回来我就谢谢你。”
男人在手机那边沉默了几秒钟,随即低低的笑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他同样淡淡的道,“就你前面那句话我办不到。”
她没说话,手指将手机握紧了。
“很晚了,晚安。”
盛绾绾没动,手机也没挂断,她不挂,手机那边的男人也没挂,过了差不多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她才在屏幕上点了下,将手机扔到一边。
早上七七来叫她起床。
“姨姨,妈妈让我来叫你,吃早餐。”
稚嫩柔软的童音,盛绾绾听着她的声音觉得一天的心情都会很好,蹲下身慢慢的摸了摸乖巧灵敏的过来牵她手的小姑娘,“七七真是好乖呢。”
“妈妈说,我带你去刷牙,洗脸。”
“好啊。”
七七牵着她走到盥洗盆旁,这是南沉别墅的客房,她不熟悉,只能慢慢的去摸牙刷,七七看她找不到东西在哪里想给她拿,但个子太矮够不着,正着急无意中看到走过来的冷峻,脸上一喜,“哥哥来了,你快给姨姨拿牙刷跟牙膏,她找不到。”
冷峻头发很短,穿着晚安给他精心搭配的简单的黑色短袖,走了过去,声音克制而礼貌,“绾绾阿姨早,我给你挤牙膏。”
盛绾绾怔了怔,笑着道,“好啊,谢谢你。”
她从薄祈那里知道了晚安领养了一个小男孩,今年应该有十岁了,晚安出狱之前七七一直都是宴西在带,但是论感情跟依赖程度他才是七七最亲近的人。
因为冷峻的妈妈刚在监狱过世,晚安就联系宴西帮她去打听他的情况,妈妈入狱,父亲再婚也不管他,爷爷奶奶早就过世,他是外婆带,家里的亲戚虽然谈不上虐待他,但成长环境确实很不好,宴西动了点手脚办了领养手续,在七七有记忆以来冷峻就是她哥哥了。
而且冷峻对她特别的好,宠着她护着她。
晚安还曾无意中的担忧过,这样的童年不知道在他身上留下多重的阴影,他在家还好,在学校性格极其的冷淡,孤僻不合群,也就只对七七有求必应,能感觉到浓浓的感情。
冷峻动作一丝不苟的把药膏挤好,又接了水放在她的手里,才道,“我和七七等您洗漱完,牵您下去。”
这样的腔调,除了声音,都太不像一个十岁的小男孩,礼貌,冷静,透着骨子里的早熟跟聪颖。
甚至像极了当年的薄锦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