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钱塘县令叫做姚道嵋,草字率韫,自二十八岁出来做官,一十二年间历任温州府永嘉县、台州府临海县、绍兴府会稽县、杭州府钱塘县,每任都是附廓府城,最后一任竟附廓省城,当真称得上“官运亨通”。
听得刘体道这么问,姚道嵋先愣了愣,看看秦林,又看看巡按御史,实在左右为难:看刘体道的阵势,说实话必定得罪了他;可要说谎吧,又良心过不去。
咬咬牙,姚道嵋拱手道:“好叫刘巡按晓得,刚才秦、金两位长官是来出首告发的——封舟被海浪冲到了大衢山岛,瀛洲长官司的人已把它看管起来。船上空无一人、血迹累累,两位使者,恐怕、恐怕已经遇害!”
啊?!刘体道嘴巴张得老大,册封使者可能遇害是一惊,秦林和金樱姬主动报案,又叫他不可思议。
梁灿和卫荣面面相觑,作为琉球使者,他俩怕的就是瀛洲长官司方面来一个死不认账,反正大海之上渺渺茫茫,把人杀掉、船凿沉,半分证据都没有,金樱姬咬定了不知道这件事,他们还不知怎么是好了呢。
现在金樱姬竟然主动报案,实在是叫他们匪夷所思()。
秦林笑着把手一摊:“刘巡按,你看看嘛,如果是金长官杀掉两位册封使者,她就在海上把封舟凿沉,连人带船沉到海底去,再来个死不认账,这场官司怕一百年也打不完,又何必把船弄到瀛洲长官司衙门所在的大衢山岛,自己前来主动报案呢?岂不是画蛇添足吗?”
刘体道闻言愕然,尽管他很想把罪名栽到金樱姬和秦林头上,但秦林这番分析实在难以辩驳,他作为巡按御史,要把罪名硬给安上,那也怕站不住脚啊。
金樱姬则和权正银相顾骇然,暗自佩服秦林料事如神,抢先报案的举动,虽不能把嫌疑完全洗清,至少大大的降低了。
忽然有声道:“刘巡按,万万不可被他们的诡计骗了!这只不过是贼喊捉贼而已!”
布政使李嗣贤带着兵丁衙役,急如星火的赶来,恶狠狠的盯着秦林,在火把映照之下他的眼睛里有火苗跃动。
“靠,为了你那傻儿子,至于吗?”秦林腹诽道:“恐怕你别有所图吧,这次明显的栽赃陷害……”
李嗣贤将刘体道往旁边一拉,气咻咻的道:“这等小花招,就想将我浙江官员玩弄于股掌之上吗?金、秦两个犯官,分明就是要以贼喊捉贼的手段来洗脱罪名、蒙混过关!”
“来得快,李方伯来得真快!”秦林盯着夜空中的星星,语带嘲讽。
你!李嗣贤戟指秦林:“还想狡辩吗?现在人证俱在,容不得你们抵赖!”
秦林哈哈一笑:“李方伯这么想坐实金长官和在下的罪名?只可惜朗朗乾坤,耍弄这种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到最后却是纸包不住火呢。”
和李嗣贤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这家伙因为儿子李甲的事情,已经把秦林、金樱姬恨得咬牙切齿,只要有机会就想把案子扣到他头上,完全是油盐不进()。
“来人呐,把两名犯官缉拿归案!”李嗣贤大声呼喝着,摆明了打击报复。
布政使很拽?秦林嘿嘿冷笑,反问道:“本官虽然已革职留任,是锦衣卫的官儿;金长官的瀛洲长官司则划在南直隶,试问你浙江布政使有什么权力缉拿我们?”
刘体道闻言有些尴尬,他这个浙江巡按御史,传说中的八府巡按,虽然权力大威风劲,却也管不到南直隶去。
李嗣贤却厉声喝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本官奉旨守牧一方,缉拿尔等正是责无旁贷!”
靠,要玩硬的?秦林神色一冷,眯起的眼睛里寒芒闪烁。
“谁敢动秦长官一个指头?”霍重楼纵声长啸,身形犹如大鸟般飞扑而来,身后是陆胖子、牛大力等人,跑得满头大汗。
“秦哥,没事吧?”陆胖子跑到秦林身边,气喘吁吁的擦脑门上的汗水,刚才是他发觉不对劲儿,就去把霍重楼叫来了。
黄公公乘着轿子跟在后头,四个轿夫跑得几乎虚脱,老远就听得他尖利阴柔的声音:“什么狗屁巡按,咱家在宫里,亲耳听慈圣太后说秦哥儿办荆王府的案子,替皇家全了体面,是个少年英雄。那巡按竟然血口喷人——难道太后娘娘是错的,他刘某人就是对的?嗯?”
黄公公最后那一声“嗯”,当真是阴恻恻、冷冰冰、九曲回转,深得个中三味。
李太后是不是真这么说过,没人能去京师亲自问问她老人家,总之黄知孝这么说,别人便不能不信他三分。
本来围着秦林、金樱姬,跃跃欲试的那些兵丁,这时候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起了退堂鼓。r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