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忙道:“薛大夫过谦了,郭大哥曾经对我说,这中医的中医的妙处,外科有外科的长处,如果能将中医治内与外科治表结合起来,治愈疾病双管齐下,事半功倍,这才是患者的福音。郭大哥知道薛大夫在中医上浸淫日久,有着丰富的那个实践,希望薛大夫在这疗养院,能培养出一批将中医和外科结合在一起的人才,造福百姓。”
薛智忙道:“小老儿一定不负郭掌门和夫人之托,夫人,请。”
薛智带着大妞和陈青黛,一起来到了地下教室,这教室的顶棚却是玻璃天花板,阳光从上面直照下来,将里面照得亮堂堂,一群义学的男女孩子,正端端正正坐在教室两侧的阶梯椅子上,看着教室最中央的一个台子,窃窃私语着,每个人的神情都是无比严肃,甚至还略带着恐惧。
当大妞进门时,孩子们都是一怔,万万没想到郭夫人会来到这间教室,一起参加这堂人体解剖课。班长忙喊了声“起立”,学生们赶紧起身,向大妞行礼,“老师好”--大妞在义学也给孩子们上过文化、数学等课,自然也是他们的师长。
大妞微微摆手,让孩子们坐下,她环顾了一周,突然问道:“你们害怕吗?”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道:“我们不怕。”
大妞一笑:“说不怕是假的吧?我第一次杀鸡都怕得发抖呢,结果被割了一刀的鸡从手里挣脱,满院子乱跑,血都洒到了我身上,吓得我半夜里做噩梦哇哇叫。”
孩子们发出一阵轻笑声,有个大胆的孩子道:“老师,咱们是有些怕,不过,一想能学到外科本领,就不怕了。我外公就是得了肠疽而死的,听了薛院长的课后,我才知道,这小肠气只要动个极小的外科手术就能治好,我如果早学会外科手术,外公就不会死了。”
大妞正色道:“不错,咱们学外科,就是为了用手里的手术刀治病救人,今日咱们解剖死尸,就是为了明日在手术台上救活人的命,真正是功德无量。”
听到功德无量四字,孩子们个个都是眼睛一亮,如今谁都知道科学门修的是功德,无论是在农田里还是作坊、矿山里劳动,都能得功德之力,但治病救人毫无疑问是最容易获得功德之力的,日后修行飞升指日可待。
大妞冲薛智点点头:“开课吧。”
薛智大步走到正中央的台子前,手一挥,哗一下,将台子上盖着的白布给掀开了,露出了台上躺的一具尸体。
四周阶梯椅子上的学生们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前也在薛智教导下,解剖过一些小狗小兔等动物,但看到台上的尸体时,依然低低惊呼了一声,有些女学生更是捂住了眼睛。
其实,这些孩子们大多是穷人家的孩子,在以前,鄞县闹饥荒时,没少见过路倒尸,相比那些没人收拾,被野狗撕咬,骨肉分离,肌体腐烂发臭的尸体而言,眼前台上的尸体,经过薛智的洗涮,“干净漂亮”得多了。
薛智突然道:“全体齐立!”
孩子们不明所以,但还是站了起来,薛智肃声道:“这位不知名的人士,是为我科学门而献身,为无数病人被外科手术救治而献身,鞠躬,致礼!”
孩子们学着薛智的样子,向台上尸体大幅度弯腰致敬。经过这一礼,孩子们的心情放松下来,收拾起心情,认真观摩薛智的解剖课。
薛智举起手里的解剖刀,一刀划开了尸体的胸腹--他的真正身份是大内杀手,手下不知道取过多少人命,拿刀杀人比老百姓拿筷子吃饭还熟练--一边解剖,一边掏出内脏器官,一一放在阳光下,讲解给学生听,各器官有什么功能,又有什么病变,对人体有什么影响。
薛智所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生吞活剥从郭大路的书本上学来的,有些似是而非,有的张冠李戴,还有的完全错得一塌糊涂,但学生们却浑然不知,他们已经从最初的恐惧中缓和过来,知道薛智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涉及人命,当真是字字千金,当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解剖台,手里狂记笔记,一句话都舍不得漏下。
陈青黛在旁边听得有趣,尸体这玩意儿她可是见多了,有些龙还吃童男童女呢,只不过,薛智讲解的有关内脏功能与人体病症的讲解,倒是引起她很大的兴趣,不过,听着听着,她微微皱起了眉,不对啊,薛智说得有些不对啊。
郭大路的垃圾桶传送来许多书籍,其中也有些医学书,此前白素贞一直在自学这些书籍,陈青黛却不太感冒,她更喜欢在高炉车间炼钢,在矿山里采矿,但是偶然间也听陈青黛提过几句,在讲解到人体时,却与刚才薛智说得不太一样。
陈青黛心里想着,也许自己该和白素贞提一提这事儿,让她找个机会和薛智沟通一下,那薛智也是乱翻郭大路写的书,可不要走歪了,要不然,在课堂上乱教,真正是误人子弟,如果这些学生拿着这些半吊子的外科本领到外面医治百姓,坏了科学门名声事小,耽误甚至治坏了百姓,那可真糟糕了!
陈青黛正想着,突然听到旁边的大妞有些坐立不安,她一回头,却看到大妞脸色苍白,死死闭着嘴,似乎随时都会呕吐出来。却原来,大妞看着薛智在人尸里翻来翻去,终究还是忍受不住,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个农家女孩子,年龄还小着呢,让她观看尸体解剖,实在是强人所难了,剖尸毕竟和杀鸡不同,大大不同。
陈青黛心一软,这个女孩子一直在努力当好郭大路的妻子啊,她知道自己有种种不足,可一直在努力,有时到了深夜忙完各项事务,大妞依然用储电池亮起灯,苦读郭大路写的书与笔记,希望自己能懂得更多,能追上郭大路的足迹。
不过,郭大路“写”的书反映的知识体系,实在是太多太杂,很多东西他自己也并不了解,只是照抄照搬而已,这可苦了大妞了,自己一人自学,哪里是个头,甚至因为学得太多太乱,反而把自己搞糊涂了。
尤其是郭大路突然拍脑子回忆起来的一些尖端科学,零零碎碎记在笔记本上,简直就是“每个字都认得,连在一起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系列,比如量子理论,超光速,黑洞等。
陈青黛正想着,该怎样找个借口,不动声色,不影响教学,不损大妞的掌门夫人的权威,将她带离解剖教室时,突然,李波一头闯了进来,嘴里乱嚷嚷着:“不好啦!师娘,咱们的货船被海盗劫持了!”
大妞和陈青黛呼一声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道:“快!这就去三江口!”
大黑载着大妞和陈青黛,在水泥山路上急奔,平稳如行舟,速度快得李波在旁边骑着马都赶不上,大妞忙对李波道:“你也到大黑背上来吧。你那马早跑乏了,哪里跟得上。”